自那日颜九变给他灌了药后,他睡的时候便多了些,每回醒来时也不发一言,眼仁黯淡无光,像一块浸烂了的朽木,没一丝生气。
乘他如今还睡着,颜九变摸出青瓷瓶儿,蹑手蹑脚地在他身边蹲下来。夺衣鬼犹豫片刻,将手虚虚按在他脖颈上,生怕他醒来时会挣动。同时一狠心咬了瓶盖,将瓶缘贴着金五的唇便往里灌。
这回金五倒是听话了不少,只似在梦中一般挣扎稍许,便把那药液咽下。颜九变心里发慌,灌完一瓶后又从旁抓起一瓶,也给他尽数喂了下去。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颜九变两眼一闭,颤着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喃喃道。可这窃声细语却不能教他心头微宽,反而如重石般压在心头。
“都是我的错…你别怨我。我也想…活,但不知怎么办。”
他哽咽着,颓然地后退,坐倒在地,将脸埋在掌心中:
“求求你了,告诉我罢,我该如何是好……”
第231章 (二十二)为恶不常盈
刺客们围坐在暗室里。
土壁参差不齐,仿若豁牙皱面。唯一的一扇漆木窗被钉上长楔,严实地掩着。地上星点排着几支黄蜡烛,火光曳曳。
水部刺客们三三两两地聚坐着,在休憩的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闲话儿,焦急地想将口中话语吐尽。毕竟若是从暗室中出去,上到观音阁里的卧房中,兴许便会被夜叉拧断头颅。伴着左楼主的时候每时都凶险万分,那围着纸帐的床榻仿若染血拼杀的战场。
颜九变被冷落了,孤丁丁地缩在墙角。没人愿意撇他一眼,只将他视作害群之马。
“听说最近左楼主叫咱们侍寝的时候少了,兴许是得了新欢……”
刺客们七嘴八舌,有人奇道:“新欢?莫不是从哪个村儿地儿又捡了个更像易情的回来罢?”
有人看了一眼颜九变,冷嘲热讽道:“哪怕是脸长得像,左楼主不中意也不成。这世上总有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颜九变冷冷地一眼瞪过去,讥笑声却愈发高涨。
“但新欢这传闻却似是真的!听闻左楼主这些时日都闷在卧房里不露面,也不叫咱们服侍,上回水二十一偷往窗格子豁口里望了一眼,说是在房里见着了两个人影…”
“对咱们而言,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叹息声四起,人人敛去面上笑意,“兴许一日不见左楼主的面,咱们便能多活一日……”
天底下定不会有人比他们过活得更惨了。颜九变默默地想,既不似刺客,亦不如娼|妓,是介于这二者之间的暧昧模糊的人。他们总是顶着旁人的面貌,在形形色色的人身下雌伏,虽使着暗刺的手段,却叫同寺的人轻看。
今日左楼主依然未叫他们服侍。
等了许久,传令人皆未来。颜九变松了口气,却旋即被叫去守在阁下。左楼主办事儿时是不喜人近卧房的,颜九变在外头守过几回,都听得里头传来血肉刮擦同惨叫声,今日却一片死寂。
须弥座上的泥塑观音巍峨森严,仿佛耸起的怪石。他候得无聊,竟也大着胆子提身跃上腰檐,坐着吹了会儿凉风,又顺着斗拱爬到廊上。
房里似是有些细簌声响。既像是呢喃细语,又仿佛有些衣物脱落声。左不正似是在对房中的人轻声细语,柔情蜜意得不似那位昔日凛若冰霜的夜叉。
夺衣鬼皱眉,蹑手蹑脚地屏息接近,往门缝里一瞧,却见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掩在纸帐间。
那该是水部刺客们口中所说的“新欢”了。颜九变心里一阵发寒,当初夜叉将他从颜家手中买下时,亦十分欢喜,将他看作最似易情的玩物。他也极尽娇宠,本以为能受人高捧地度过往后时日,却不想终究被她玩腻了,先扔到窑子里让几伙地棍轮番占了他身子,做了个受尽人鄙弃的鸨儿。
而如今左楼主身边又换了个人,初时定是极尽宠爱,后来也定会弃若敝履。
从窗缝里瞧去,只见左不正身着素衣,腰里系着犀角带,正紧紧地拥着怀里的一人,亲昵地在那人耳旁窃窃私语。
颜九变心里有些嫉恨,却霎时间看清了那人的脸,顿时浑身一颤。
——是金五!
金五微睁着眼,像是半寐半醒一般。他这段日子喝了许多药,人是愈发呆怔了。此时他正仿若木人儿一般,倚在左不正怀中。
“易情,好久未见…”
左不正叹息着搂住他,“…太久了,久到不知过了多少年……”
颜九变只觉眼睫发颤,眼前的光景灼得心生疼。
自己心中该如何作想呢?他对金五有作朋友时的欢喜,有愧疚,有无伤大雅的讨厌,此时却都融成一股莫名滋味。
他贴在槅子前,颤抖着将那两人的身影收在眼中。女人的玉指滑过漆黑发丝,轻扯着绸发带,将发丝散开。金五被她死死地搂着,仰起苍白的脖颈,眼瞳却混浊宛若灰池,骨骼咯吱作响,仿佛要散架在她怀中。随后他被翻了个面,却仍然牢牢禁锢在那囚笼似的臂弯里。
颜九变发颤着后退,跌撞着碰到栏杆上。
他在门隙里看到的最后的光景,是左不正捧着金五的脸,虔诚却又扭曲地望着怀中的人。
两人的面庞在日光里交叠,轮廓在明晦里渐趋朦胧,暧昧而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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