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死人才会立碑。王小元想到此处,心头先是一寒。
他忽而觉得刻在那石板上的字迹熟悉。笔画细秀如飞鸿,灵逸端丽,可见刻字人写得一手好小楷。他望着那字失魂落魄地站了许久,直到寒意染透衣衫,脊背止不住地颤抖时,他才慢慢从怀里摸出张纸展开。
那是金乌写给他的采药方子,其上的字也正是灵韵飞扬的小楷。王小元抽着凉气将纸张上的字迹与石碑刻字来回比对,终于确信了一事:
一模一样。
他的脑袋似是挨了一锤,嗡嗡地响,同时心里抽紧似的发痛。此地并非是他初次涉足的生处,他来过这里,但脑海中空空如也,早已忘却!深冬里的连天风雪,盘旋飞鸷,如银练般凝冻的湍河,山间覆的皑皑白雪,还有素裹银装里身着黑衣的那人,所有的一切皆如掠影浮光,转瞬不见。
王小元矮下/身来。他抱着脑袋蜷坐了许久,两眼迷茫地望着那土石堆。他突然觉得自己听从金乌的话、来到崖边的选择倒是对了,崖边藏着个古怪山洞,洞里有个玉白刀客的坟,而墓碑上的字又与他家少爷的别无二致。
脑袋壳儿似是裂开了纹般抽疼,他索性寻了块地靠着石壁坐下,阖着眼揉着头。虽说他头疼已不止一回,可这回却又痛又教人发昏。于是王小元傻傻地想:兴许是昨夜未睡,眼皮沉重使然。
恍惚间似是有梦境在脑海中浮现,梦里的景象与这处极像。睡睡醒醒间,他忽而辨不清梦境与现实,昏睡时他畅快遨游红尘八方,微醒时却又被夜风灌了一口寒凉,反复来回,如在醉海里沉浮。
……
三年前。九陇山上。
此日正是立冬时分,天色灰白,密云缭绕,连绵起伏的山间盖着雪被。四下一片静谧凄冷,虽没有风,天却异常寒冻。枯黄的草、光秃枝桠与低矮茅屋皆凝固在一片肃杀里。
“不许动。”金五说。
他裹着黑羔裘,整张脸缩在雪披宽大的帽檐下,两只戴着皮套子的手藏在棉手笼中,整个人裹得像只严实笨重的粽子。遭枝上坠下的厚雪一压,仿佛要在地里陷出个坑儿来。
说这话时他声音沉闷,兴许是被竖领与裘毛掩住了口,但在帽檐阴影里的两眼却又闪着凶光,深邃幽碧,像是猛兽的眼。
但见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影立在崖边。另一人戴着个纱笠,腰间带扣上系着柄长刀,身上白袍虽单薄,却也不道一声冷。
玉求瑕看了金五一眼,往崖边迈出一步,结果忽地被抓住衣袖往后使劲儿一带。于是这白衣人疑惑道:“你让在下不动,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金五凶巴巴地问。
玉求瑕认真道:“在下立在此处,浮云游走,若云为静,则己身为动;在下/身子不动,可心是动的,神思在动,总归来说仍不算得‘不动’。”
金五听得耳碎,抄起石子掷他,却被对方轻巧躲开。一脱开棉手笼,寒冻便顿时涌入袖口,于是金五哆嗦着收了手,恨恨地望着那身着薄衣却仍在冷天活蹦乱跳的人。若不是他怕冷,早就抄家伙到天山门去把此人收拾一顿了。
他想了一会儿,将从山下采药人手里讨来的麻绳割了半截,在地上盘了个圈儿,然后指着绳圈道:“走进来。”
玉白刀客歪着脑袋打量了半晌,还是依着他的话将步子踏入绳圈:“这是甚么?”
“捆你用的。”
说这迟那时快,金五将绳结猛地一收,像捆吊坛口般将他使劲儿束起,两条绳耳绕在尖石上,牢牢地打了几个结。待将玉求瑕捆好后,这裹得如肉粽般的人终于冷淡地道:“…这样就动不得了。”
然后金五开始慢吞吞地剥去身上衣裘,他每脱一件,面上就好似被扒了层皮般露出难得一见的痛苦神色。终于,他解得只剩一件单薄的漆黑戎衣,此时的他不仅牙齿格格打战,整个人也筛糠似的晃个不停。
玉求瑕见他往腰间系了麻绳,一步一挪地往悬崖边走去,问道:“你要去何处?”
“采药。”
“甚么药?”
金五指着眼睛道,“治目疾的药。”
“想不到你有眼无珠…”白衣人开始贫嘴。
“是治你病的药!”金五喝道,从地上揉了团雪砸向他,这回倒是砸中了。于是玉求瑕昏头转向,甩甩脑袋却又像往时一样颇好脾气地呵呵发笑。金五听闻更气,然而触了雪的手指冻得动弹不得,只得小心地往手心里呵着热气。
白衣人看了一眼身上缠着的绳索,问道。“为何要缚住在下?”
“因为你会死皮赖脸地跟上来。”金五道。
“跟上来不好么?”
“要我带着一个瞎子下山崖有何益处?”
玉求瑕叹了口气,“这样的绳索,纵使手里无刀,在下半个时辰就能挣脱。”
“那你就在这里等上半个时辰。”金五看着被五花大绑的玉求瑕,淡漠的眼里似是露出了讥刺的笑意,“若是半个时辰后我还未上来,你就大摇大摆地滚回家去罢。”
山崖凶险,鸷鸟飞旋,纵使是老采药人也未必能次次全身而退。若是下崖后迟迟未归,那多半是已遭不测。
玉求瑕却摇头道:“在下等着。”
“蠢人一个。若是一个时辰过去,我仍未上来,你该怎么办?”金五语气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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