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长伸出长长的舌头，沿着自己的嘴唇舔舐一圈，把巧克力的浆液全部舔干净，然后又一根一根舔自己的手指，从指尖到指缝，没有一处遗漏，发出小狗汲水的噗噗声。
    “还~要！”他抬起头看向梅雨轩，两只大手拍拍自己壮实的肚皮。
    这副模样要多呆有多呆。
    握刀的手缓缓松开，梅雨轩摇头失笑，心中已是一片坦荡明亮。这是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可以慢慢教。
    在它还没有做错任何事的情况下，为什么要杀它？
    “给你。”梅雨轩剥开一块巧克力，喂到机长嘴边。
    机长连忙捧住巧克力小口小口啃。
    好吃的东西要慢慢吃才能品尝到足够多的甜味。一口吞掉什么滋味都没了。以前的自己真傻！真是个大老粗！
    “好~吃！”他用力点头。
    “我喂你吃东西，你应该对我说谢谢。”梅雨轩眸光复杂地看着小怪物。
    “谢~谢。”机长认真道谢。
    “乖。”梅雨轩揉揉机长脑袋，已经完全适应了他这副模样。
    “你会自己拆包装吗？”
    “会~”
    “那你慢慢吃，有事叫我。”
    把机长拎起来，放在第一排的椅子里，整盒巧克力塞入对方怀中，看着他自己剥开一块吃得津津有味，梅雨轩才提起银色密码箱，冲陈佳佳等人招手。
    几人迅速围拢过来。
    梅雨轩走进头等舱，从行李架上拿出一条毛毯盖住沾满血的座位，把箱子放上去。
    邱诺愧疚地说道：“老大，小蛇还是没找到。”
    “不用找了，过一阵它就自己出来了。”梅雨轩半跪下去，把耳朵贴在箱盖上，慢慢转动密码盘。
    陈佳佳等人屏气凝神地看着他。
    数十秒后，密码盘发出咔哒一声轻响，锁头松开了。梅雨轩直起腰，打开箱盖，取出一沓资料。
    艰深的术语一行行罗列在纸上，分子式、dna链条、化学公式、数学公式……明明用的是中文，却比天书还难读懂。
    梅雨轩略微翻看几页，脑袋发胀。
    “这个副本应该让科学家来打。”他呢喃道。
    “梅老板，让我看看吧。我以前是985的高材生，专业是基因工程。”一名个子娇小，长相可爱的女生举起手。她是陈佳佳的队员，叫小熊。
    梅雨轩立刻把资料递过去，拧着眉头按揉鼻骨。
    这些资料会对外行人造成精神上的攻击。
    小熊一页一页快速翻看，表情逐渐变得凝重。
    “那个怪胎到底是什么东西？是外星人吗？”陈佳佳好奇追问。她似乎对外星人抱有浓厚的兴趣。
    “应该是吧！”邱诺凑上去看资料，然后痛苦地闭眼。
    进入副本前他是艺术生，学画画的，理科知识约等于零。
    “不是外星人，是基因变异人。”小熊嗓音沙哑地说道：“这个胎儿还是一颗受精卵时，他的基因就被人为改写、筛选、优化过。然后他被放进人造子宫，用辐射源日日夜夜照射。”
    陈佳佳骂了一句脏话，问道：“这么干，胚胎不就死了吗？辐射是很恐怖的！”
    “辐射能催生变异。”小熊解释道：“这是一个名为‘曙光’的科研机构正在做的实验。他们培育了数十万颗受精卵，放进人造子宫进行辐射，为的就是引起基因上的变异。这怪胎是唯一成功的试验品。他在辐射中活了下来，然后被放进母体进行自然孕育。如果一切顺利，曙光机构还想看看怪胎会不会与母亲产生感情，能不能被操控，成为他们的基因战士。”
    小熊摇摇头，脸色苍白，“可惜他们失败了。这个怪胎没有感情，也不可控。你们知道那些科学家融合了多少物种的基因在他身体里吗？”
    “多少？”梅雨轩心里浮上不好的预感。
    又是融合基因，又是改写基因，还用辐射引发变异。那个怪婴的实力或许远超他的想象。
    “那些科学家疯了。他们提炼了3500个物种的基因，取其精华，全部融入这个怪胎的基因链。他拥有猎豹的速度，鹰的视力，熊的……”
    “这不是布雷斯塔警长吗？”邱诺忽然插口。
    小熊：“……”
    梅雨轩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
    邱诺缩缩脖子，躲到一边。
    小熊翻翻资料，继续道：“总之，他在各个方面都完胜人类。隐身应该是他受到辐射影响获得的能力。他可能还会飞，科学家为他植入了很多鸟类和昆虫的基因。我猜就算飞机爆炸他也不会死。他目前是什么状态，光看资料根本不可能预测，他时时刻刻都在变异。”
    小熊合上资料，用恐惧不安的眼神看向梅雨轩。
    “梅老板，我们要尽快把他找出来杀掉。你刚才也看见了，他智商奇高，适应力很强。上一秒的他跟下一秒的他，或许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物种。”
    小熊嗓音发颤：“这是一个成长速度远超我们想象的怪物！”
    梅雨轩握紧长刀，沉声下令：“去找！”
    众人立刻散开，目中满是杀意。
    就在这时，后排某个座位传来惊恐的尖叫，一个女人翻越座椅爬到前面一排，大声喊道：“救命！我老公的肚子炸了！”
    梅雨轩眼神一厉，大步朝那处跑去，目光扫向坐在第一排的小怪物。
    机长抬起头，露出懵里懵懂的一双眼睛，嘴巴周围糊满黑褐色的巧克力浆液，像长了一圈络腮胡。
    梅雨轩放下心来，凌厉的视线掠过整个机舱。
    乘客们远离了那个座位，挤在头尾两侧。
    小男孩像个灵活的小猴子，翻越一排排座位，率先抵达死者身边。
    “宝宝小心！”陈佳佳焦急地喊。
    小男孩双手各自握住一把长刀，利刃寒芒闪闪，舞出条条银蛇。在如此密集地切割下，想必不会有人敢靠近他三米之内。
    小熊射出一排飞针，针针扎进舱顶。那上面也没有东西。
    “这里安全。”小男孩用刀尖挑开躺在座椅上的男人的外套，“他肚子不是炸了，是被吃空了。迫降的时候冲击力太大，没有人注意到那怪物从他肚子里爬出来。”
    这句话令人头皮发麻。
    挤成一团的乘客们发出慌乱的声音，惊恐的视线扫来扫去，无处安放。在看不见的怪物面前，他们就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莫说反抗，连逃都不知道往哪里逃。
    大雪封山，渺无人烟，深寒冻骨。恶劣至极的外部环境也在逼杀着他们。
    这里是绝境！
    有人发出呜咽声，于是更多人搂抱在一起痛哭。
    邱诺看向躺在座位里的尸体，惨烈的景象让他连忙移开视线。他看向那些侥幸存活的乘客，像是被烫伤了眼球，再次把视线匆匆移开。
    最后他还是看向了尸体，目光定定。
    看着尸体，他只是在面对死亡。看着乘客，他面对的却是绝望。
    原来绝望地活着比凄惨地死去更为恐怖。
    在这一刻，他对自己将要承受的一切有了一个更清晰的认识。这些乘客还有获救的希望，而他在绝境中无路可逃，只能走向更深的黑暗。
    系统主神，我日你妈！
    邱诺盯着尸体，露出仇恨的表情。
    梅雨轩回头看他，见他没有呕吐，也没有逃避，终于感觉到几分满意。
    小男孩用刀尖拨弄着死者的脑袋，淡淡说道：“他嘴角两边裂开了，喉管被挤爆，我猜那怪胎是从他嘴巴钻进去的。内脏全都不见了，应该是被吃掉的。他的腹腔从内部撕开，跟那个孕妇一样。”
    “不一样。”小熊戴上手套，从死者肚子里抽出一个长条状的东西。
    她把这东西放在地上，慢慢展开。
    周围响起一片粗重的喘息。除了梅雨轩，所有人都面色青白，惊骇莫名。
    这长条状的东西铺平之后竟然是一张人皮，没有头发，两个眼眶窟窿一样，两只手是两把镰刀，腋下连着两块薄如蝉翼的皮，像蝙蝠的翅膀，后肢粗壮，屁股后面拖着一根细长蛇尾，鳞片漆黑。
    小熊脱掉手套，指尖微微发颤。
    “我总结一下这只怪物的特性。首先，他拥有超强的自愈能力，连断肢都能重生。”
    梅雨轩看看这张完整的，没有缺了一条胳膊的皮，点头表示认同。
    “其次，他会飞，我们很难防御。最后，他在成长。他蜕一次皮就长大一点，甚至发生一次异变。梅老板砍断他手臂的时候，他可没有翅膀。”小熊站起身，环视众人，慎重说道：“我们要尽快杀了他，不能再让他蜕皮！”
    “问题是我们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一名队员环顾四周，极为挫败地说道。
    “我们有诱饵。”梅雨轩看向挤成一团的数百名乘客。
    邱诺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却不敢开口。
    陈佳佳等人毫不犹豫地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把漏洞全堵住，只留一个出口，所有乘客待在机舱内，我们守住出口就行了。他饿了一定会来！”
    “先检查一遍，确定他没藏在机舱里。”梅雨轩用长刀敲打舱顶。众人纷纷照做。
    夜晚很快来临，寒风在山谷中肆虐。乘客们挤成一团睡在机舱里，所有破洞和窗户都被堵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道舱门。
    梅雨轩升起一堆篝火，坐在舱门外静静守候。陈佳佳等人围坐在他身边。
    机身陷入厚厚的积雪，起落架也已经损坏，原本需要梯子才能爬上去的舱门如今与地面齐平。
    邱诺坐在舱门边缘，里里外外穿了十几件衣服，连羽绒服都套了两件，把自己裹成一颗球。寒风刮在脸上，刀割一般疼。
    “老大，我还以为你要让那些乘客去送死，没想到你会给他们守夜。我本来还想劝劝你的。你人真好，跟着你这样的队长我就安心了。”他把手罩在篝火上，小声说道。
    陈佳佳翻了个白眼。小男孩坐在她叉开的双腿中间，把她的双手踹进怀里暖着。
    小熊被三个大男人围在中间，挡去寒风。
    只有梅雨轩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工装，神色如常地看着雪山。他孤零零坐在一边，不需要旁人的依偎给予温暖，也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辩解。
    “有必要的话，我会让他们去送死。”他直言不讳。
    邱诺微笑的脸庞瞬间僵硬。
    “你可以把这里的人当成npc，随意对待，也可以把这个副本当成真实的世界，无所顾忌地奉送爱心。我不会告诉你什么是道德，什么是法律。我也不会告诉你怎么心狠手辣才能活下去。你的命运由你自己决定。”
    梅雨轩从裤兜里掏出酒壶，灌下烈酒。这番话是个旁观者才会说的，他并没有接纳邱诺这个唯一的队员。
    邱诺心里难受得厉害，眼眶红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