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板，我们找不到那个怪胎，他是不是跑了？雪山这么大，我们上哪儿去杀他？他还会隐身！任务难度一下子飙升五颗星，我们这回要糟！”陈佳佳走过来，表情焦急。
    “他不会跑远。”梅雨轩语气笃定，“你别忘了，只有这里有他的食物。”
    所以同理，小蛇也不会跑远，它的食物也在这里。
    梅雨轩焦躁的心情慢慢平复。
    陈佳佳几人浑身一抖，心生恶寒。副本里的怪物无一例外把人类当成食物。刚才他们清点了一下，四百多个乘客活下来绝大多数，伤亡人数是六十几个。
    对那只怪婴来说，这几百个人就是他的储备粮。他说不定正躲在暗处流口水！
    陈佳佳立刻抽出腰间长刀，目光狠戾地扫视机舱。
    她的队员们纷纷拿出趁手的武器。
    机身在滑行中撞得破破烂烂，四处漏风。热气散尽，寒意袭来，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堪比最可怕的武器。穿着薄衫或短袖的乘客冻得瑟瑟发抖，绝望哭泣。
    “救救我们！”有人气若游丝地喊。
    “把漏洞堵住！穿好衣服！没有衣服的扒死人衣服！尽量穿多点！能站起来的人过来帮忙，别装死！被我发现，我会直接让你们死透！”梅雨轩沉声下令。
    他冷酷的一面在此刻展露无遗。
    任务者从来不是救世主。没有人比他们更明白绝望是什么样的一种困境。
    陆陆续续有乘客站起来，拿行李箱或塑料面板堵住漏风的洞。这个男人屠杀恐怖分子的血腥场景还历历在目，对方拥有的能力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没有乘客敢不听他的话。
    在机舱内四处乱窜的寒风渐渐散去，温度略微提升，但依旧冷得刺骨。现在还是白天，入了夜只会更冷。到了那个时候，这几百人说不定又会死一大批。
    梅雨轩继续下令：“把能打开的行李箱打开，找出食物交给陈佳佳保管。每个人限量供应，不要哄抢。一口气把食物吃光，你们会死得更快。”
    乘客们连忙翻找行李箱中的食物，上缴给陈佳佳和她的几个队员。当然也会有人藏私，但梅雨轩不管。
    他们完成任务就会离开，走之前用无线电联系救援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再多的事他们做不了。
    陈佳佳从来不会搭理副本中的npc，所以面色很不耐烦。但梅老板发话她不敢不听。
    找到乘务员的拖车把食物存放起来，让队员们看牢，陈佳佳坐到梅老板身边，示意他打开密码箱。
    小男孩扑进她怀里，搂住她脖子。
    “那个怪胎的资料肯定在密码箱里。梅老板，你有办法把箱子打开吗？你说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外星人？”陈佳佳好奇地问。
    邱诺四处寻找小蛇，听见这话连忙走过来旁听。
    梅雨轩把箱子扔在空位上，眉头紧皱：“箱子我稍后再开，我得先找到我家孩子。”
    他来回走动，四处搜寻，连连呼唤：“小怪物，你在哪儿？快出来！”
    身后传来淅淅索索的响动，他回头看去，却见机长身体瘫软成面条，下巴贴着地面，屁股一拱一拱，毛毛虫一般爬行过来。
    “我~在~这~里~”
    第36章
    梅雨轩握紧手中长刀, 眸光不停闪烁。
    机长拱着屁股，贴着地面，慢慢爬到他脚边, 两只眼睛上翻, 吐出一截舌头。
    梅雨轩咬紧下颌线, 太阳穴随之鼓胀，握刀的手微微一颤。
    “小蛇？”他哑声询问。
    “我~在~这~里~”一字一顿慢吞吞地说完这句话, 机长伸出粗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梅雨轩的鞋尖。
    梅雨轩闭了闭眼，感觉十分荒谬。要不是小蛇可爱的模样浮现在脑海, 他可能会控制不住砍掉机长的脑袋。再多的移情和偏爱也没有办法消减他精神上受到的攻击。
    这玩意儿真的很丑！
    而且还恶心！
    “小蛇, 你怎么变成人了？”这句话刚说完, 梅雨轩飞快接上下一句：“你还能变回去吗？”
    最好是能！
    机长的两颗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 似乎是在思考。四十几岁的老男人做这幅表情真的一点儿也不显得机灵！
    蠢爆了！
    梅雨轩深深吸气，缓缓吐气。小蛇一定能变回来，他如是安慰自己, 手中的刀握得更紧。
    “我~在~这~里~”
    机长慢吞吞地重复这句话，指头僵硬地抬起，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梅雨轩意识到什么, 连忙半跪，伸手拂开机长沾满鲜血的头发, 从太阳穴的伤口往里看去。一团粉红色的肉在森白颅骨内蠕动，质地晶莹。
    是小蛇。原来它没有变成机长, 而是钻进了机长的脑袋。
    梅雨轩长舒一口气, 表情却又变得凝重。
    进入谁的脑袋就能操控谁的身体, 这种能力太过诡异, 也十分罕见。如果让系统来评定, 小怪物绝对是a级以上，甚至是s级的存在。随便放进哪个副本，都能当守关boss。
    所以它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会在外面流浪？它的父母又是何等恐怖的怪物？
    很多疑问浮现脑海，短时间内却都找不到答案。梅雨轩拍拍机长脑袋，命令道：“快出来！”
    他受不了这恶心的玩意儿。
    “不~要~”
    机长屁股一拱一拱，远离了梅雨轩。
    这颗脑袋里存储着许多有趣的记忆，翻阅它们就像观赏一部部电影。电影中有高深的知识，有万丈的豪情，有失败的痛苦，有成功的喜悦，甚至还有两条虫子纠缠在一起的兴奋难耐……
    小蛇贪婪地汲取着这些滚烫的情感，每一个细胞都浸泡在满足里。
    它喜欢这条大虫子的记忆。
    梅雨轩快步追上去，一脚踩住机长的屁股。
    机长用力往上拱，拱不动，手脚贴着地面划来划去，像只搁浅的王八。
    “老~老~老，老~大？”他转动脑袋看向梅雨轩，嘴巴嘟嘟，眼睛濡湿。
    梅雨轩握了握手中的刀，十分艰难地压抑住剖开这颗脑袋的冲动。他不想让小蛇的秘密暴露在陈佳佳等人眼前。
    “你快出来！”他碾了碾机长的屁股。
    “老~老~老，老~大，我~饿。”机长慢吞吞地抱怨，舌头一下一下舔着干燥的唇。
    梅雨轩挪开视线，面皮绷紧。
    “梅老板，这个活尸你准备怎么处理？”陈佳佳走过来，眼睛里溢出杀气。
    梅雨轩收回脚，揪住机长的衣领把人提起来，淡淡开口：“飞机是他开的，我们的命是他救的，我不想杀他。先带在身边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
    “好的。”陈佳佳不敢多问，走开了。
    “老~老~老，老~大，我~饿。”机长伸出健硕的手臂，拍拍自己壮实的肚皮。
    梅雨轩撇开脸，朝不远处的邱诺说道：“有没有吃的，给我一点。”
    “这里有进口巧克力。”邱诺从拖车里翻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梅雨轩把盒子递给机长。
    机长抱住盒子上嘴啃，嘎吱嘎吱的声音听得梅雨轩牙酸。
    梅雨轩松开手，夺过盒子。机长软绵绵的双腿无法支撑身体，又软倒下去。
    “老~老~老，老~大？”他躺在地上慢吞吞地说话，表情呆呆傻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梅雨轩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合着不是这条小蛇口吃，是它误以为自己的名字就是“老老老，老大”。都怪邱诺那个胆小如鼠的东西。
    心里感觉有些好笑，梅雨轩温声道：“我的名字是梅雨轩，你可以叫我……”
    他垂眸沉吟，也不知道这条小蛇叫自己什么才合适。哥哥？叔叔？队长？
    “梅~雨~轩。”机长慢吞吞地重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盒巧克力。
    梅雨轩摇头失笑，不再纠结，打开盒子拆掉包装纸，把一块巧克力喂进机长嘴里。
    机长连忙用两只手抓住巧克力，一点一点啃。天气太冷，巧克力冻得梆硬，咬断的时候发出咯嘣咯嘣的声音，化开的浆液沾在嘴角，像是长了一圈胡子。
    梅雨轩看着小怪物香喷喷的吃相，自己的嘴里也分泌出许多唾液。
    被莫名卷入这个无限恐怖世界之后，他对食物已经失去兴趣。对他来说，吃东西只是延续生命的手段。
    但现在，他从回忆中忽然明白过来，曾几何时，吃东西原是一种享受。
    他无声一笑，从盒子里拿出一块白巧克力，慢慢品尝。
    机长灰蒙蒙的眼睛放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啃巧克力的速度明显加快。没有进入这颗脑袋之前，它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存在味觉这种东西。
    在它的评定系统中，能量的多寡是区分食物好坏的唯一标准。
    汲取了这条大虫子的记忆。不，不是大虫子。原来这种奇怪的生物给他们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人类。
    汲取了这个人类的记忆，获得了他的一部分感知，小蛇才恍然发现，原来食物还有甜的，咸的，酸的，辣的……
    借着别人的味蕾，它不断品尝着巧克力的苦味和甜味。人类的世界是如此丰富，如此美妙……
    机长闭上眼睛，摇头晃脑，陶醉感叹：“好~好~吃~”
    看见他沉浸在美食中浑然忘我的模样，梅雨轩勾唇暗笑。这玩意儿看久了倒也显出几分可爱，毕竟他的本尊十分可爱。
    “你什么时候从这颗脑袋里出来？”梅雨轩敲敲机长的脑壳。
    机长睁开眼，思考许久，慢吞吞地说道：“看~完~记~忆。”
    梅雨轩表情淡然地“嗯”了一声，心绪却起伏不定。难怪小蛇能驾驶飞机，原来它可以获得存储在机长脑髓里的记忆。
    如果是这样，它的等级应该不止是s级。长大之后的它又会是何种恐怖的存在？
    梅雨轩闭了闭眼，不自觉地握紧长刀。浮出许多青筋的手背昭示着他此刻的不平静。
    每一个孩子在出生的时候都是空白的一张纸，父母在这张纸上描绘什么，孩子长大之后就是什么。《育儿宝典》中的一句话忽然浮现于脑海，打碎了那些恐怖的想象。
    梅雨轩睁开眼，看向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