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奏章被狠狠摔在地上。
大监早已习以为常,默默走过去捡起,揣在袖中收好。
“生无谓的气对陛下身体不好。”他眯眼谄笑着。
“朕生有没有孩子到底跟这些老东西有何干系!”
“毕竟关乎着江山社稷,大人们也是多忧心了些。”
贺景珩斜眼看向他,“怎么?现在就盼着朕早些走了好操纵一个毛头小子?”
“陛下冤枉奴才啊!”大监扑通一声跪下,“奴才就是想着,大人们只是盼一个皇子,也没说是谁的皇子...”
他声音越来越小,不断小心翼翼抬眼观察贺景珩的反应。
“说。”
“陛下钟爱元妃娘娘,若是长子出于紫宸宫,”大监惶恐地眨着眼,“也可以让大人们少些对娘娘的非议。”
贺景珩噗嗤一声笑出来。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大监重重在地上磕起头来。
贺景珩无奈地挠了挠鬓角,又扔了一卷文书在他脚边,大监立马被惊得停下,抬头望去。
“朕有那么恐怖吗?”
“陛下龙相,不怒自威,奴才只是...”他打起哈哈,“下意识臣服罢了。”
龙座上的人又被逗笑。
“行了。”他摆手让大监把文书捡过来,“要了你的命,朕去哪再寻一个如此知道朕喜好的人。”
大监笑呵呵从地上起身,把文书堆在了卷宗上。
“但长子,必须是皇后所出。”贺景珩游离的目光定住。
至于是不是他的孩子,便无甚重要。这下朝臣的嘴,也可以完全闭上了。
严娘将饭盆端上桌,这才瞥见白止衣袖上深色的痕迹,大惊失色,“呀,周先生,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白止愣了愣,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上臂,不禁讶异。
他本以为屋里光线昏暗,他今日又着深色衣服,应当看不出来异样,谁料那伤口的血流就如喷瀑,透过包扎的纱布,还在不断染湿着衣襟,在袖上印下骇人的印记。
就算是侥幸它看不出来,弥漫的血腥气也暴露了一切。
“是不是你!这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严娘说着就去打顺子。
“严娘!”白止抓住她的手腕制止。
“娘,”顺子委屈道,“今日没练武。”
严娘也觉尴尬,悻悻收回手,又转向白止关心道:“那这是怎么回事啊?”
白止摇头轻笑,“练功时被树枝划伤了,无碍。”
“上过药了没有啊?这么严重。”
“不用担心,早就处理过的。”
严娘叹口气,“先吃饭吧,吃完让顺子带你去医馆。”
“不用的,真的不...”
严娘瞪他一眼,“你这样怎么教顺子武功!”
白止无言以对,乖乖吃饭。
“严娘。”饭中,他轻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
“你们想不想...去长安。”
“去长安?去长安做什么啊?”
“带顺子去见见世面。”
她挥挥筷子,“我们在这挺好的,没有那个必要。”
一旁的顺子才刚兴奋起来,就被打瘪了气。
“我就是顺口一提,想着下月去长安有事要办,可以顺带捎上你们一起。”
此话一出,严娘倒是来了兴趣。
“你是做什么的啊?”
“就是一介武夫。不过在长安有一处大宅子,住你们母子绰绰有余。”
母子俩成功被说动,饭后便心心念念想着去了长安要买些什么吃些什么。
如此欢快的氛围里,白止在一边却神色沉重。
今日之伤,来源不是别人,而是申耀。他也没想到小孩子会随身携带一把那般锋利的匕首,并且不知轻重,下手便剜了一寸深。
他对所有试图接近自己的人都抱有敌意,身边罩着一堵密不透风的墙,任何人都接近不得。直到白止告诉他,他还有亲人。
他告诉申耀,他有一个亲姑姑,这么多年从未放弃寻觅他的消息,没有一日不思念他。
白止清楚地看见他周身的霜化冻一刻。
他问他:“姑姑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说:“貌若天仙,聪颖温柔。”
白止在心里答道,狠心。
他去见了所谓申耀的姥姥,是当年沉府的旧人,沉公子十里挑一照顾幼子的贴身嬷嬷。她起先拿扫帚赶他,却听闻他名唤旭升。
她开始听他讲话,听他说起沉小姐的下落,听他说沉家的罪名已被洗清,听他说自己是替沉小姐来接阿尧到身边的。
可最终,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一个陌生人。
“你走吧。”她叹了口长气。
“姥姥,我想去。”
“什么?”
申耀坚定道:“我想去姑姑身边。”
白止再看向激动不已的严娘和顺子,心中愧疚腾然而起。送申耀回京的路上千难万险,只有拿另一个孩子当诱饵,才能引出所有窥探已久的“窃贼”。
他定要护他们母子平安,即使赴死也在所不惜。
为了他的“道”。
只企盼那时候,她能否多记挂自己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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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止:我想当白月光。
景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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