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唐大人要考学?”书生瞪圆了眼睛。
“不是,”司南将他推到了一旁的树荫下,才空着手站到书生面前,“是我要考学。”
书生看着他一身短打武服,腰间佩剑,怎么看都是个练家子,眼睛瞪得更圆了。
“能否借下纸笔,还有彩墨。”司南忽视他不可置信的表情。
书生勉强应了一声,木愣愣地转身往里跑,给他拿来了东西便退了出去。司南将纸铺在了石桌上,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当镇纸,凝神垂下了眸子。
题目是写在牌子上的,要求以“非常之花”为题作画。
唐蒲离在角落里看着他将零落在鬓角的散发高高束起,露出漂亮的侧脸弧度,阳光在他的黑发上熠熠生辉,在他的眼眸里灿若星辰,让他耀眼到视线无法挪开——他没由地想到六年前站在武场上所向披靡的那个司南,也是如此让人着迷。
司南全凭幼时的记忆落笔,侧缝卧笔描绘兰草叶,中锋笔尖白描花瓣,轻点花蕊,墨点团簇点出两三只雏鸡……透过色彩和笔触,他仿佛看到了牙牙学语的自己在父母笑弯的眉眼里涂涂抹抹,大言不惭地说以后要成为举世无双的画家。
世事难料。
一气呵成完成作画和上色,司南长舒一口气,早已生疏的画技让他下笔有些发抖,但胜在气韵流畅。司南放下笔,长出了一口气。
他画的是最简单的兰草与兰花,斜着两三簇从左下角往上生长出来,只是在上色的时候花了些心思,用笔尖与笔尾沾了不同颜色的墨,卧笔绘出线条的时候便会呈现出颜色的渐变。
——本是绿色的兰草从根部向上逐渐变成了如花般的嫣红,而本该鲜艳的花朵却被他画成了绿叶的颜色,所谓的非常之花,非常如此。
“孩子,给我瞧瞧。”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司南一愣,由着杨左从他手里拿走画。只见杨左凝神注视了一会儿,脸上渐渐露出了赞许之色。他也能看得出来作画之人的技艺生疏,但那股子贯通整幅画的气韵是不会随着技巧退步的,至少能说明此人曾经受过非同寻常的指导。
“为何要在颜色上下功夫?”杨左将画交还给他,“若是笔法稍有停顿,一个把握不好,墨色会重叠晕染成一团,很难控制。”
“就是因为难以控制,才配称作非常之花。”司南抿了抿唇,“从寻常到非常,改变总要付出代价的,也正是因为代价太大,才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
杨左顿了顿,视线上下打量着他,“孩子,你叫什么?”
“司南,”他答道,“现在供职于枢密院,官至校尉。”
“为何弃笔从戎?”杨左敲了敲那朵兰花,蹙起了眉,“杨某断言,你在这方面是有天分的。”
“我也曾梦想一朝成为大家,”司南笑了笑,眼里映着的阳光跟镜花水月般碎了,“但拿不动刀剑的话,不仅无法为被鞑|子杀死的爹娘报仇,甚至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
“孩子……”杨左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惋惜。
司南笑着摇了摇头,“老先生,您既然能问我这个问题,那为何不能问问唐大人为何要执意入宫?”
杨左转过头,与一直看向这边的唐蒲离对上了视线。唐蒲离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在犹豫着要不要靠近些,在面对恩师的时候,他总是这么手足无措。
“我问了,他就能告诉我吗?”杨左收回视线,落寞地摇了摇头,“他总是这样一声不吭将事情都做了,压根没人能拦得住。”
“所以……我斗胆猜测,”司南看着杨左的脸,“您不愿见唐大人,不愿和解,其实不是因为气他做错了,而是气自己没能拦住他,是吗?”
杨左愣住了,他身后慢慢摇着轮椅过来的唐蒲离也愣住了。
“我刚刚就一直在想,伪造信函这么大的事情,若是您真的生气怨恨,大可检举揭发,唐大人一准就身败名裂了,”司南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似乎猜对了,“但刚刚我看您训斥大人的时候还特地将学生赶了出去,而且世人都不知道你们师徒闹翻了。”
毕竟刚刚徐泠还跟他说,杨老先生与唐蒲离关系很好。
“所以,您是一直默默守护着这个秘密的。”司南顿了顿,下了结论,“换句话说,您压根就不怨他,您怨恨的兴许是您自己,后悔没能在发现端倪的时候阻止他入宫。”
此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寂静了下来,只有萧萧秋叶被风扬起,在空中划过无言的缱绻。
司南抿唇噤了声,视线落在了那副还未干透的画上。
世上总有太多无奈,为了某些目的总有不得不妥协的时候,他在绝望中被逼着不得不习武保护自己,那对于唐蒲离来说,是不是他也被逼着用伪笑来保护自己呢。
大概这就是他一开始总不喜欢唐蒲离的原因吧,不仅仅是因为那股子八面玲珑的深沉心机,更多的是一种违和感——明明不怎么想笑却非要笑着的违和感。
“罢了,”杨左合了合眼,略显疲惫地摆了摆手,“你们想来查人的吧?”
“先生!”唐蒲离喜出望外,杨左松了口,是不是能证明他们之间的龃龉已经翻了篇呢?
“别跟我套近乎,”杨左色荏内厉地瞪了他一眼,“说,查谁!”
“叫□□,应当是五年前的冬天在这里短暂地温习了一阵子功课。”司南赶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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