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嬛把晴子放到炕上,吩咐小喜:“你先烧点水来,我给她擦擦身上换身衣服,等小禄子着人送药来。”
“哎!”小喜二话不说,捞着袖子就去烧水。
晴子虚弱地睁着眼睛,她知道自己身上有多污糟,满脸愧疚,明明她才是伺候人的那一个,倒叫小主来伺候她了。
沈嬛看她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边给她脱衣服边道:“咱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在太南谷,要不是你掩藏,我吃的生息回魂丸是你的数倍,莫说站在这儿,怕是逃出太南谷都有心无力。我这一辈子,就得一个奶娘和一个你,奶娘已经不在了,我们两个都要好好的。”
晴子默默地流着泪,虚弱地点点头。
等小喜把热水端上来,沈嬛给她把身上擦干净,换上衣服。
天儿又热,又因为时疫戴着面巾裹着布,沈嬛满头大汗,坐在炕上抓着扇子呼哧呼哧地扇风。
这会儿他才抽得出空问在旁边搭手的小喜:“你和慧依怎么会染上时疫呢,之前那么多天咱们都平平安安地过了?”
他一问,小喜脸上就出现怒色:“小主,奴才和慧依是被人冤枉的!”
沈嬛手里的扇子停了:“怎么回事?”
小喜道:“您去养心殿之后,奴才和晴子按照您之前说的,每日所穿的衣物所用的东西,都用醋擦水煮,一直都好好的。”
“第四天,原先来慈宁宫大佛堂排查的太医换了人,给奴才和慧依诊脉后硬说奴才两人患了时疫,让侍卫把奴才两人押去辛者库。”
“到了辛者库后,看到那些真正染了时疫的人,奴才和慧依便知道是被人栽赃陷害,极力避免与那些人接触,可慧依还是不小心中了招。”
这背后,有人想用这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法子把慈宁宫大佛堂一网打尽。
在这个时疫闹得最凶猛的时候,只要被打上染了时疫的印子,沈嬛一个小小的答应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皇上都在那儿躺着,谁顾得上他的死活。
不过正因为各宫到处封锁,那个背后下刀的人消息也不灵通,不知道沈嬛已经跟安宁去养心殿。
沈嬛问小喜:“那个人你还记得长什么样吗?”
“记得,右脸上面有颗黑痣,很好认。”
“嗯,等这段日子过去,咱们就顺着这个人往下摸摸,看看是谁把手伸到了这儿。”
——
自从去养心殿照顾宇文鉞,沈嬛也没有好好休息过,跟小喜睡了会儿话就躺在迎枕上睡熟了,直到被人叫醒。
他睁着眼睛,望着已经擦上一点浅灰的天际,打着呵欠正要问小喜,小禄子送的药来了没有,就看到苏老大夫站在他跟前。
沈嬛开心地望着苏老大夫:“苏叔,您什么时候来的!”
忙了一下午,脸上有些疲色的苏老大夫道:“刚到,想着你还染着时疫,特来看看你。”
边说,苏老大夫边看了看明显不是妃嫔住的大佛堂:“早知道,我就把药下猛些,一辈子都用不了才好!”
这话说得沈嬛脸有些热,但是他知道,病人在苏老大夫这儿只是病人,病症也只是病症,没什么需要忌讳的。
他笑了笑:“早知道,我该跟着苏叔您学医,现在叫他吃什么他就得吃什么,叫他躺着他不能站起来。”
“可不是,学医多好,”苏老大夫深以为然,到现在还有些疑惑当年好友沈与深怎么不把沈嬛交给他,以嬛儿的聪明伶俐,就算赶不上他,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了。
一想到这儿,苏老大夫就想起沈嬛“死而复生”,又成为宫中妃嫔的事,问他,“去年年下,陈府匆匆忙忙地给你办丧事,当时不觉,如今想来疑点重重,你又是怎么进宫的。”
“……”沈嬛默了一下。
说来也才半年时间,可他好像过了小半辈子。
对苏老大夫,他自然没什么可隐瞒的,便把卢氏找道士入府,逼死奶娘,想药死自己,自己却又被怀有异心的道士喂下假死药,沦落到太南谷,然后费尽心思从那个魔窟里逃出来,假扮尼姑的进宫的事儿毫无巨细地说给他听。
这些都是他自己经过的事儿,说来也不过寥寥几句。
苏老大夫却听得提心吊胆,尤其是听到他和晴子在太南谷吃了一种能够让人患上药瘾的生息回魂丸,更是连忙把沈嬛的手拉过去,手指搭在他的腕上。
沈嬛的身子他调理了几十年,对他的脉象再熟悉不过,此刻眉头越皱越深。
然后他松开沈嬛的手,走到一边诊晴子的脉,更是脸色难看。
沈嬛从来没见到他这样的神色,问道:“苏叔,此药您可有办法解?”
“没想到,太一神教的徒众竟然还没有死绝,卷土重来了……”苏老大夫放下晴子的手,“生息回魂丸并非是药,而是毒,一种能够让人上瘾,操纵人心智的毒。”
“从你二人脉象中看,这个宫女所中的毒比你深得多,已经侵入五脏六腑。”
沈嬛心头一紧:“竟然连苏叔你也没有办法吗?”
他转头看着晴子,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
苏老大夫摇头:“此物并非我们中原之物,是前朝末年随着来访的很远很远的地方的人来的,一开始人们并没有意识到此物的毒性,因其少量食用有飘飘然之感,被赐了羽化的名,在道士僧侣间大肆流通,并且衍生出太一神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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