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晏姝只能被他们一家子打压、赶回去的根本原因。
毕竟晏楚炀手艺再好,这年头也没有大木作发挥的场合了,只能小打小闹地搞搞家具,勉强比普通人家日子好过一点而已。
加上宋骞当初又是晏楚炀最得脸的爱徒,结果年纪轻轻为了他闺女的一口酸枣送了性命,晏楚炀自知理亏,根本就没想过帮晏姝要口粮田,他宁可自己苦点累点,都不会开这个口的。
所以袁翠柳琢磨着,这事肯定不能是晏楚炀出的主意,他老晏就不是这样的人。
那只能是别的什么小比崽子在给晏姝出馊主意了。
她也不是没听说过,老坞堡好几个臭男人惦记着晏姝着个小蹄子呢,一定是这当中哪个臭不要脸的,不自量力,想把口粮田要回去讨好晏姝!
对,一定是这样!
等她男人宋建华带着几个徒弟回来后,她就哭嚎了起来:“不得了了他爹,有人要来抢咱家的口粮田啊!”
宋建华一听,这还得了?
忙摘下劳保手套,放下他的锤子凿子等工具,拽着他婆娘到旁边问了问。
等袁翠柳叽里咕噜一通埋怨后,宋建华可算是弄清楚了,他冷笑一声:“不怕,就是他周书记亲自过来,也是咱们占理。行了,别哭了,我去陪你表弟聊聊,说不定他能知道点周书记的短处,到时候要是周书记施压,咱们也有底气反击。”
宋建华说着就把他的徒弟们撵回家去了,连平时惯例招待的晚饭都没给准备,随后自己从地窖里倒了一杯糙米酒上来,陪袁腾岗吹牛去。
等这老哥俩一通胡侃,宋建华才切入正题:“小袁啊,我想问问,你们周书记有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袁腾岗酒量差,酒品更差,不过半杯糙米酒下肚,已经晕晕乎乎的了,闻言放下筷子打了个酒嗝:“见不得光?那……那倒没有……”
不过,说完他就想起来一个事儿:“姐夫你要是实在想给他找不痛快,你就去问问他,上个月填沟造田的那些地,他有没有隐瞒不报,这些地虽然零碎,但加起来也不少呢,我听小楚说,好像足足有五十多亩呢。你想想,这得少交多少农业税啊。”
“哦?还有这个事儿?”宋建华心里有底了,“我就说嘛,我带着那些混小子加固江堤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周思源领着人来要江堤上挖出来的沙土,原来是弄回去填沟了啊。赶明儿你找那小楚问问清楚,到底有多少亩,回头我写个材料亲自去找周思源吓唬吓唬他,我就不信了,他敢冒着自己被揭短的风险出这个头!”
*
老坞堡,天快亮时,晏姝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刚刚做了个噩梦,吓得她心脏砰砰乱跳,出了一身冷汗不说,连嗓子都哑了。
梦里她一直喊,一直喊,却怎么也喊不住转身离开的宋骞。
她想叫他回来,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酸枣明天再摘一样的,可宋骞见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知道她想那酸枣想得厉害,还是一意孤行,出去了。
临走时还安慰她:“你放心,我从小爬山下河,什么时候出过事?乖,好好歇着,等我回来。”
不,不行,回不来的,再也回不来了!
她心烦意乱,慌慌张张从床上扑下来,冲到门口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声音却被天空的雷声所淹没。
最后她只能靠在门框上,一点点滑到地上,看着他模糊在风雨中的背影,无助地哭泣:你不要去,不要去,你回来!
后来一道闪电,劈在了远处的山上,骇人的白光里,一道身影从山上摔了下来,直接把她惊醒了。
她大喘着气,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慌,缓了好一会才稍微平静了一点。
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晓萌,孩子睡得正香,小脸蛋白里透红,又香又软,完全没有被她惊扰到。
不觉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这只是一场梦。
一场噩梦。
她好渴,踩上鞋子下地找口水喝。
等喝了水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那种无助的感觉非常真实也非常糟心,也不知道是原主留下的记忆还是怎么,居然让她产生了真实的心痛感。
尤其是最后那道雷劈下来的时候,就好像她曾经真的在那样一个雨夜惊慌失措过。
嗓子里像是有只手在撕扯,牵动了她的胃,让她忍不住想吐。
匆忙跑出去,到了院子里,把刚喝下去是水全呕了出来。
吐得狠了,溢出不少泪水,她却分不清到底是生理性的,还是情绪使然。
也许原主和宋骞曾经也相爱过?
所以才会留下这样的切肤之痛来折磨她?
可是奇怪,她明明梦到了宋骞,却怎么也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
甚至连原主和宋骞到底是怨偶还是恩爱夫妻都不是很清楚。
但有一点她是明白的,宋骞很惯着她,不然不可能甘愿冒着大雨出去给她找酸枣。
也许……
也许她和宋骞不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么简单?
可她为什么想不起来她和宋骞相处的细节了呢?
不行,不能去细想,一想就开始头疼,耳鸣,眼冒金星。
心口还一阵一阵发紧,好像有一只尖利的爪子在挠她,一下一下,痛得她心里发慌。
她只能把这个名字从脑子里赶出去,赶到不见天日的角落里,最好永远不要再想起来。
天际发白的时候,她终于又睡着了,睡梦中的眼眶湿了又湿,两行清泪滑下来,打在凉枕上,滴滴答答。
她在梦里告诉自己,要坚强,要振作,要抛开过去,大步向前。
那么,就从给晓萌找个称职的后爸开始吧。
她可以的!
不过,梦境的最后,居然闪过了一张年轻的脸,低眉敛目,羞答答地喊她姐。
谁?
她猛地坐起来,才发现斗橱上的老座钟已经指向八点了。
而杨怀誉正在外面敲打着窗框:“姐,你醒了吗?我有事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挖边:就是最大限度地利用一切零星的碎片化的小块土地。
比如在田亩的四周和交通要道的两边挖沟,种些可以在沟里生长的植物例如蕉藕;
比如在芋艿田的四周种上黄豆,缸豆,赤豆,见缝插针;
比如在桑树地里种南瓜秧,旁边种烟叶、长豇豆(也就是所谓的套种)。
以上内容来自关于人民公社的科普书籍。
还有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书中说这个最早在六几年就零星地出现了,比网上搜到的78年早了十几年,本文背景75年,要是出现了这个制度也是可以的哦,后面我就不标注了。
另外:学徒工交不交学费取决于师父个人,宋建华会收粮食和菜蔬,再加一点点钱,所以宋建华会让袁翠柳给他们准备一顿晚饭,因为下工回来太晚了,学徒工到自己家肯定饿死了。
上圩:可以理解成上游的堤坝,或者堤坝的上游,都行。长江沿岸不少地名都带“圩”字,多音字,这里读wei,下圩同理。另一个读音xu,是集市的意思。(有些地方直接用【数字+圩】或者【方向+圩】组成地名,比如南京的北圩路。)
◎最新评论:
【撒花花,那个艄公有点厉害】
【女主之前喜欢死去的丈夫?丈夫死去了,她失忆了回到现实生活现在又回来了?】
【加油】
【怀孕了,打不得。
平常还打老婆,啧,他小心自己的小黑猩猩哪天也被打了。】
【爪爪】
完
第17章 、喜报
◎小杨,你可真是我和晓萌的福星!小杨你真好,谢谢你!◎
杨怀誉说的是那文章即将发表的事。
晏姝倒是不意外,小杨的文章入木三分,被选中是必然的。
她很开心,准备事成之后做个什么东西送给小杨。
接下来的两天晏姝没再做梦,后来她抽空找晏楚炀问了下,才知道那天是宋骞的忌日。
她终于明白了,原著里写过——“晏姝回到娘家后,努力让自己遗忘,连宋骞的忌日都从来没有祭拜过,相当凉薄无情。”
原来这就是剧情的力量吗?
她让自己重归忙碌,用充实的每一天,来抵挡剧情的惯性。
这天早上八点,晏姝又到了扫盲班帮忙。
身后的刘彩玲跟何桂凤嘀嘀咕咕,说什么小杨这几天闹着要分家,害得他两个哥哥差点反目成仇,气死她了。
“也不知道是为了哪个狐狸精,好好的一个家,被他祸害成这样!偏偏我家老杨又护着他,还逼着我去把贪来的三分地还给人家,你说说,我这儿子是不是白养了?”刘彩玲唉声叹气,字都没心思学了,导致学了好几天,“彩”字都写不对。
何桂凤只好劝她:“儿大不由娘,你就随他去吧,我倒是好奇,你和老杨跟谁啊?”
“我跟老大,老杨跟老二,老三自己过!”刘彩玲气呼呼的,也不知道说的是气话还是真打算这么分。
晏姝不想多事,但还是下意识多听了两耳朵,奇了怪了,原著剧情里杨怀誉分家那还是后来的事儿了,怎么这次提前这么多?
怕是看上哪家姑娘了,着急结婚成家吧?
那是不是说明,这个角色已经脱离了剧情的控制,会走向跟原著不一样的人生呢?
晏姝有点好奇,她打算留意留意,看看身边还有没有不一样的事情,这样她就不是独自对抗剧情的孤勇者了,有人作伴也能多一份改变命运的底气。
正忙着,杨怀誉来了,手里还拿着几份散发着油墨香味儿的革命导报。
这种报纸都是公家开办的,每个公社按照自然村生产队的数量进行分发,村支部三份,各生产队队长一份,老坞堡一共前中后三个生产队,所以杨怀誉一共拿了六份过来。
他一眼就看到那个嘴角噙着笑、耐心指导老大姐写字的女人,在她抬头看过来的瞬间,不由得脸上一红,手指下意识攥紧了报纸,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姐,早。”
晏姝看到他手里的报纸了,闻言站起来往他面前走了两步:“早,小杨,是那篇文章登了吗?”
“登了。”杨怀誉把报纸递过去,“在头版头条,被抓典型了。等会周书记会去上圩村解决你和晓萌口粮田的事儿,这里你找个人接手吧,你得带晓萌过去一趟。”
后爸[七零]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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