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一声轻微的叹息随着河风消散在身后:“别的都不难,难的是她不明白我的心意。”
“这还不简单?自己找她说去啊!”楚老头看不惯扭扭捏捏的做法,他特别支持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勇敢追求真爱!
于是他又兴致高昂地传授了杨怀誉一堆追姑娘的方法,船快靠岸时做了个总结:“古话说的好,烈女怕缠郎!小杨啊,你可得加把劲儿啊!”
杨怀誉看了眼远处的老坞堡,神色复杂,这小老头真是会哄人开心,他又不是没缠过。
还不是以失败告终?
怪只怪他那时还太小,说的话被人当成了玩笑。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开玩笑。
他收回思绪,给了艄公一分钱,上岸去了。
到了钟家院门口,才发现钟大奎正在跟他的叔伯兄弟算计他——
“大哥,你可真行啊!居然让那刘彩玲自己钻套里去了!”
“是啊是啊,咱大哥这脑子就是活,知道那刘彩玲是个钻进钱眼里的财迷,所以在下聘这个事上坑了那蠢女人一把!”
“嗨,我也没想到她能蠢成这样!自古以来都是男方给女方下聘的,哪有女方给男方送聘礼的?我提着东西去,这不是摆明了要让她家小杨入赘嘛!结果呢,她脸大得赛水缸,还以为我想让我家瑞芬倒贴呢!”
“大哥你且沉住气,等她把那烟酒吃了喝了再借题发挥!听说她家小杨可孝顺了,到时候她赔不起这烟酒,可不就只能出卖儿子了吗?”
“二哥说的对,大哥你这几天就别去老坞堡了,吊一吊她胃口。你要是不放心,怕她不舍得动那烟酒,我就带上兄弟们去找杨正堂叙旧。杨家兄弟感情那么好,到时候杨正堂没有好酒招待我,杨正德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只要他们开了这坞塘大曲,侄女的婚事就成了!”
杨怀誉不由得冷笑,原来钟大奎是在下套,想套他当上门女婿。
可笑他娘,还以为人家要倒贴!
杨怀誉敲了敲院门,直接打断了他们的白日梦,进去把烟酒一放,一句话不说扭头就走。
钟大奎兄弟几个傻眼了,尤其是钟大奎,更是脸上火辣辣的疼。
忙对着里屋喊了一嗓子,他闺女钟瑞芬赶忙丢下手里的绣活追了出来,小碎步跑起来那叫一个利索,好歹在渡口前撵上了杨怀誉。
她大喘着气,双臂一伸,拦在了前面:“杨怀誉,你就是这样对待老同学的吗?今天我爹去的时候,你家左邻右舍可都是看见了的!现在你招呼不打就这么退了聘礼,别人得怎么笑话我?”
杨怀誉懒得跟她废话,看都没看一眼,直接从旁边一绕,跳船上去了。
艄公老楚忙用船桨撑着点岸边,等船身稳了,便摇桨划了出去,留下钟瑞芬在岸边直瞪眼。
明明是她家在算计别人,她还觉得特别委屈,一抹眼睛,哭了:“杨怀誉!你给我等着!你是我钟瑞芬看上的人,你跑不掉的!”
杨怀誉根本不想跟她废话,等到了对岸,见他娘还在岸边焦急地眺望着,并没有半分内疚,上岸后话也不说,直接往回走。
刘彩玲急了,忙扯着他的胳膊:“怀誉,你这是做什么?我都答应钟大奎让你和他闺女处处看了,你看,他还给了两张电影票呢,公社电影院的,最适合你们年轻人处对象的时候去看看了。”
刘彩玲赶忙掏出电影票,献宝一样地递给了杨怀誉。
杨怀誉刚从对面过来,钟瑞芬又会哭哭啼啼装可怜,这会儿再去显然不太合适,他就把票接了打算明天再还。
他掰开他娘的手:“我不会去的,下次你再乱收东西,你自己去。”
等他到了家里,他爹、他两个哥哥还有两个嫂子,全都铆足了劲儿劝他。
这个夸钟瑞芬工作好,在供销社吃公家饭,可稳当了,那个夸钟大奎门楣高,堂堂村支书,当他的岳父不算委屈他。
他大嫂夸钟瑞芬长得好看,水灵;他二嫂夸钟瑞芬屁股大,指定能生儿子。
最夸张的还是得了好处又眼睁睁看着好处飞了的刘彩玲,居然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以为这样就可以打动她小儿子了,毕竟这小子从小到大可孝顺了呢。
结果杨怀誉理都不理他,直接去东屋拿了纸笔出来:“你们不想算田亩是吧?好,我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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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男主家也一家子不讲理的,这…当时大环境这么恶劣的吗(哭笑)】
【男主有点不太伶俐啊,把那女的算计说出来。目的是让他当入赘女婿,看看他家里人还有没有脸让他处对象了。】
【&lt;img src=<div class="divimage"><img src="<div class="divimage"><img src="
【打卡】
【爪爪】
【男主心思坚定~】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接下来了!】
【最烦这种了,亲人还搞这,上次我表哥骗我出来aa聚餐,结果他把他同事带着问我咋样,无了大语】
【加油】
完
第16章 、难眠
◎宋骞很惯着她,甘愿冒着大雨出去给她找酸枣◎
杨家一大家子全都围了过来。
他们谁也没想到,杨怀誉居然动真格的。
唰唰唰提笔,几分钟就把家里所有的口粮田、自留地和挖边得来的那些犄角旮旯里的小菜地全都算清楚了。
还画了图,连刘彩玲偷摸移动地界,从别人家那里贪来的几分地都给标注了出来。
刘彩玲一看,急了:“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连这个都标出来?他家反正绝户了,就两个闺女,少几分就少了嘛,反正过几天他闺女一嫁人,他家的地肯定要被大队收走一部分的,到时候还不是便宜了别人。”
杨怀誉没搭理她,别人家的就是别人家的,人家闺女也是人,怎么好这么堂而皇之地侵占别人家的地?
所以这多出来的几分地,他打上了阴影:“等会分家的时候,这三分地不算。”
说着他又开始在每块地的旁边标数字,这可不是随便标的,而是每块地对应的品质等级。
按照公社公示的标准,一共有八个等级,一等地的年产出会比末等地足足高出一倍以上,可不得摸清楚了嘛!
这下轮到他大哥二哥急眼了。
他们还以为小弟在部队里参军,会不了解这些田亩的等级呢,这样就算分家,他们两个做哥哥的也能动点手脚,占走等级高的地,结果,老三他居然门儿清?
“你这几天整天往外跑,没去公社?”杨怀旭是二队队长,他一直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才是家里最清楚这些弯弯绕绕的人精,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失算了,他和老二都陷入了被动。
他有点不高兴,看了他二弟一眼,杨怀瑾忙过来打哈哈:“哎呀老三,这些地你乱标什么啊,好多地都跟你离家的那会不一样了,标错了!”
杨怀誉手上没停,冷笑一声:“是吗?那这是什么?”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工作簿,上面详细记录了他白天调查来的结果:“这可是洪福叔亲自帮我标注的!”
杨怀旭这下彻底傻眼了,他还不服气,结果他接过来一看,好家伙,还真是周洪福的笔迹。
他快要气死了,只能耍无赖:“行行行,你信外人的,不信我和你二哥的,我们还能怎么说?那干脆都给你好了,我们老哥俩喝西北风去,你嫂子你侄子侄女也都别吃饭了,就趴河边喝水长大吧!”
说着杨怀旭就点了根烟,不行,实在是太窝囊了,居然被这小子拆穿了,看来白天说什么去公社帮忙都是骗人的,留在村里揭自家的老底才是他的正事!
杨怀旭不想再看了,周洪福的为人他还是清楚的,那就是一个大公无私不偏不倚的周青天,他绝对不会乱标的。
只能躲到院子里去骂娘,刚骂两句,叫他爹听见了,出来训斥他:“你骂什么呢?骂什么呢?你个龟孙,有你这样骂自己老子娘的吗?”
“哎呦爹,我就是口癖,改不了,又不是真骂你们,你干嘛啊,孩子都看着呢。”杨怀旭虽然在媳妇和兄弟面前横,在自家爹面前却只能装孙子。
杨正德冷哼白了他一眼:“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跟老二是不是想糊弄老三,欺负他不知道田亩等级想甩几块烂地给他?美的你!我和你娘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和怀瑾来算计他!我还是那句话,兄弟三个一视同仁,该多少就多少!”
杨怀旭还能说什么?
只能认栽,后来他看着杨怀誉递给他的清单,故意吐了口烟在杨怀誉脸上:“可以啊老三,你不去当会计可惜了。”
杨怀誉直接把他嘴里的烟夺走扔出门外:“嫂子怀孕了,你注意点。”
“我自己的女人,轮不到你操心,你还是操心操心你和钟瑞芬的事吧,招呼不打就把聘礼退了,人家爹不要面子的?人可是村支书,以后有你好看!”杨怀旭从没像现在这样讨厌这个弟弟。
而杨怀誉也从没像现在这样渴望摆脱这些刻薄寡情的人。
他冷笑一声,转身往杨正堂家去了,今晚要继续借宿,等明天纸扎被人家收走就好了。
临走时,他丢下一句话:“大哥你不要把别人当傻子,你藏的那几块地周叔早就知道了,我今天给你留了点颜面,没画出来让二哥二嫂知道,你最好自觉点,趁早找周叔交代清楚。要是拖到交公粮的时候还没动静,你这二队队长就不一定当得成了。”
什么?他娘的!这都被这小子查出来了?
他绞尽脑汁瞒报了几块地,只是想少交点农业税,他容易吗?他不要养老婆孩子吗?
踏马的,反了天了!
杨怀旭气得一回去就把搪瓷杯子给砸了。
砸了杯子还不解气,又要揍他媳妇出气。
等他的手高高举起来,见她媳妇居然哭哭啼啼捂住了肚子,他才反应过来,是啊,怀孕了,打不得了。
只能憋了一肚子的火,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
这天晚上,同样鸡飞狗跳睡不好的还有上圩村的宋家。
晚饭的时候,公社宣传口的表亲袁腾岗过来了一下,很是生气。
一来就要了一杯糙米酒,坐在堂屋八仙桌前唉声叹气:“表姐,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别着急。”
袁翠柳闻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坐在了袁腾岗对面:“什么事儿,你说。”
“表姐,我这两天不是不舒服请假看病去了吗?结果……结果你那个老二媳妇找了个人写了篇文章投到县里去了。等我知道这事想帮你拦住的时候,已经迟了。文章是周书记亲自投的,来不及撤回了。”袁腾岗唉声叹气,扒拉了一下他表姐端过来的炒花生,嘎嘣一个,嘎嘣又一个,吃得很香,并不像有多苦恼的样子。
袁翠柳闻言惊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那个丧门星找人了?她想干什么?要地?还是要房子?”
袁腾岗摇摇头:“具体不清楚,还是周书记跟那个新来的广播员说这个事的时候我在门口听了一耳朵,具体写了什么没说,就说那文章写得很好,上面已经决定要发表了,排期就在这两天,叫小沈,哦,就是那个广播员,叫她回去说一声。”
“广播员?晏家新娶的那个儿媳妇?”袁翠柳虽然在上圩村,可他们这些自然村之间经常通婚,所以即便宋家跟晏家不在一个村里,两村中间还隔了一条大河,可对他们来说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什么秘密。
她之前还骂呢,骂晏姝不要脸,克死她家宋骞不说,又把自家大嫂赶跑了,这新进门的嫂子也不知道能坚持几天,没想到,这丧门星居然敢跑去叫人写文章?
反了天了!
她气鼓鼓的,做晚饭都没什么心思了,满脑子都在琢磨等会怎么联合一大家子,把晏姝这事给解决了。
她男人叫宋建华,是整个江圩县手艺最经得起考验的老石匠,坞塘公社又是沿江地区的大型公社,经常需要他这样的老手艺人去修缮江堤、河堤、造石桥,所以他在本地的身份和名望远高于晏楚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