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望见角落里倚坐着一个人,那是他从嘉定的火海里捉住的小少爷。那小孩儿脸色惨白,手脚皆被卸了,软塌塌地垂着,发丝垂乱,衣不蔽体,身上淤青遍布,尽是血污。他齿间衔着一把刀,如今仍死死地咬着,那是他从刺客们腰间皮鞘里叼出的凶刃,就是凭着这利刃,他竟乘一屋的刺客不备,撕开了他们喉咙。
蔼吉鬼久违地感到了悚栗。那小少年抬起头,凌乱的发丝间露出一对凶戾的碧眼。那是哈茨路的狼的遗种,黑水杀神的子嗣,是一个不世出的杀人之才。金一都不曾发觉,自己已在抑止不住地发笑,从焦烂的喉间发出嗬嗬笑声。
他突地转身,向身后口呆目瞪的刺客们问道:
“金部如今空出了哪几个位子?”
有刺客回过神来,赶忙扳指数道:“金二十八在去雷家时被炸成了两截儿。金十七被丢进犬坑里, 撕成了碎片。金六两年未回,也不知死活。金五去了龟兹,听说在那儿被大风卷起,从高处摔在了地上,丢了性命……”
数到这处,那刺客忽地一愣,倏然间明白了金一的意图,“您的意思莫非是…可…可左楼主那边该如何是好?她定想留着这小娃娃在身旁,作她的禁脔…”
金一道:“若是将他手脚斩断,套上长链锁着,岂不是十分可惜?他是哈茨路人,身中流淌着凶戾的血。他一定有咱们所垂涎的过人之能。”又道,“虽说这时同他说甚么话,过后他准会忘记,但有些事儿还是如今说的好。”
刺客们默然地点头。蔼吉鬼又问:“…金五的鬼面,还在么?”
“在的。土部那儿还留着一张,他去龟兹时没再用,便留在了土三手里。”有刺客道,“是罗刹鬼使的模样。”
漆黑的恶鬼点头,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揪起那小少爷的额发,迫使那人与自己四目相对。小孩儿凶神恶煞地挣扎,口中刀刃咬得咯咯作响,想冲上来刺他,可金一伸手一捉,便将刀刃轻巧捉在手里,从那小少年口里弹落。
“不记得自己的名姓了罢,那好,我便告诉你。我把鬼面与刀交给你,如此一来,你便是候天楼的鬼。”蔼吉鬼道,思索片刻,低低地吟哦,“…‘杀身无殊罗刹相,身非鬼域却心惊。’”
金一漆黑如深潭的眼里泛着幽邃的光,他缓缓地吐字,似是要将这言语镌刻在那小孩儿心底。粗粝的指腹在那苍白的面庞上摩挲,蘸着将涸的血描画出鬼怪的厉目、长牙。
昏黯的刑房中,火光明灭,一切都似是变得虚幻无比。蔼吉鬼解下刀,对那坐在尸堆里的小少年道。“…从今往后,你便名唤金五。”
“鬼名为…罗刹。”
没在正文里写出来的部分:
左不正让金五在当她的抱枕或者和金一一起跑外勤之间二选一,金五还是选了当候天楼刺客。
第354章 (三十)不意熟黄粱
秋日的雨稀稀凉凉,染红了一树枫叶。同乐寺的山门间有几个稀落的影子,都着黑衣鬼面,身上负着长剑。候天楼的刺客们迈着沉重步履登上石阶,雨水流过他们的漆黑戎衣,晶莹剔透的水珠自衣角滑落时却化作点点鲜红。
前些日子里左楼主刚布下了一道声闻令,是在锦县石山里杀江湖榜上名列前位的灵山道人。金部刺客几乎倾巢而出,在耸峙而巍峨的石山间与道人门下子弟拼力厮杀。听说那是一场昏天黑地的恶战,鲜血淌满沟渠,尸首铺遍行路。
淅淅沥沥的秋雨间,一个单薄的身影踉跄着行进着。
那是个背负长刀的少年,鞘身磨得残破,露出一角发凉的寒刃,锋刃尖上滴滴答答地淌着血。他着一件半新不旧的黑绸衣,鬼面松垮地系在额边,露出一对冷冽而空洞的眼。
奇的是他发丝尖翘,双目如翡翠般澄碧,生得与常人有异,显是一副胡人相貌。
一个刺客拄着剑,一瘸一拐地追上来,拍了拍那少年的肩:
“喂,金五,我在后头喊你几回啦,你怎地不理会人?”
少年却不答话,依然冷淡地挪着步子。那刺客不依不饶,接连着嚷嚷了几回,伸手去拍他肩头。那少年总算忍不住,回首冷声道:
“金十八,别碰。”
那被他称作“金十八”的刺客嘻嘻一笑,道:“碰你又怎地了?莫非你是待字闺中的姑娘,怕我污了你名声?”又一副热切的模样,伸手揽住他脖颈,凑到他耳边聒噪地道。
“喂,金五,我可同你搭了伙,算得是捆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可你倒好,每回总自个儿冲在前头,连理都不理我一回,你还有良心么?”
黑衣少年推开他的脑袋,闷闷地道:“没有。而且别碰我。肩上有伤,很痛。”
金十八讪讪地放开了他。金五是三年前来到候天楼里的新人,不大爱说话,成日蹙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却很得左楼主喜欢。
有些人眼红,说他是爬上了楼主的床,做了她宠嬖,可这小子年纪轻轻,武学底子确是极好,又有过目不忘之才,手起刀落间就能带去几条人命。左楼主曾笑称,往后候天楼主的位子便让给他来坐,于是便也要人称他作“少楼主”,对他敬重些。
可金五却全不当一回事儿。发令要他杀人,他便去杀,赏钱也闷声不响地去领。没人知道他心底在想甚么,只是时常有人见他浑身是伤,裹着一身带血的细布坐在同乐寺的银杏下,怔愣地望着湛蓝天穹上的游燕,一看便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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