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有矛戈,我应如流。心中得感,非先非后……手空心阔,凝神屏气。道生于气,道成于神。”
女子的声音低哑却柔和,他磕磕绊绊地跟着念,罢了,抬头望她:“师父,这是甚么?”
玉求瑕柔声道:“是天山门剑法总纲。你虽随我习刀,这总纲却刀剑相通。我给你念的是剑情一节,剑分势、情,刀亦有理、志。”
他困惑不已,扑眨着眼问:“念会了,我便能习好刀,做个顶顶利害的大侠么?”
这话引得女子扑哧一笑,道:“你念会了,未必做得大侠。可你要是做了大侠,是定要领会其中意涵的。尤是这玉白刀法可比不得其他刀法,最讲求心性抱朴,绝瞋恚。而各式法门又天差地别,最为玄妙。”
她捡了火棍,在地上写画:“比方说这玉白刀的第一刀,对应的便是《道德会元》里的‘为无为,藏神于神。事无事,藏心于心。味无味。藏形于形。’即以无为化有为,敌手先攻,借势打势,以不变对万变,故而能做得‘无所不能、事事有成’,能应一切招法,称为‘完璧无瑕’。”
“那第二刀呢?”他好奇发问。
“世人常道:‘二刀伤人。’第二刀算得旁门左道,违悖了右三章的规矩。不仅要分天定宇,亦要施以寸刃。”女子抚摸着玉白刀明净刀身。“出刀必见血,然胸中未曾有杀机。但切不可滥用,因为每一次见血都离逾矩更近一步。”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岩洞外风驱急雪,烈风狂嗥,却愈发教他心中静定。此时他心中忽而生出向往之情,不禁发问:
“义娘,我能问您一事么?”
玉求瑕微笑颔首:“请讲。”
“第三刀又是何物?能作何解?”问罢这句话,他便紧紧闭口,浑身瑟索不已。玉白三刀乃天山门不传之密,他如今贸然发问,着实是过于僭越。可他心中又不免好奇,那被人称为“三刀杀人”的刀招究竟为何?
雪点烂漫弥散于空,岩窟外的天穹一片茫白,却显得晦暗不明。白草飘摇,火光明灭间,玉求瑕的身影仿若溶于雪雾之中。她的笑容清净安谧,朱唇微启,只低喃道:
“红尘忘尽,一切归元。第三刀是为本原的一刀,要教人经十三虚无道,领清净微寡之意,说来虽轻易,却难于登天。要挥出这无杀意而有杀机的一刀,历任玉白刀主都极难做到。”
见他困惑,她微笑道:“不过,先代刀主亦从莹蟾子经书中拣出一句话,作第三刀之解。其中法门虽奥妙高深,却能概括成寥寥八字。”
低哑的声音盘旋于岩窟之中,在石壁上荡漾。落进他耳中,又直直坠到心底,直在心上刻下了深深印痕。
那一刹间,王小元似是猛然经受到了一股五腑尽裂的震动,怔然失神。他望着那雪衣女子,只听她低声细语道:
“——我因无我,故能成我。*”
——
王小元猝然睁眼。
窗外飘来油蛉此起彼伏的叫声,铃铛似的沙脆。天穹像一匹槿紫缎子,月牙绣在上头。微闷的夜风从窗屉隙里溜入,微微拂动着他额上细密的汗珠。
他正躺在藤床上。床编得不结实,翻了个身子便吱吱咯咯地叫唤。这儿甚么都简陋,恶人沟的山鬼给他腾了间落灰的房,他也不在乎干不干净,往上边一躺便心神不宁地睡了。
从天府溜出来后,钱仙儿带他一路回了龙尾山,说是借这次武盟大会的机会,恶人沟里的人自南海一路来了蜀地。正恰龙尾山往日便有一处恶人沟的分派,便要他在此藏身歇息,再作打算。
王小元一路劳顿,心神交瘁,向钱仙儿几番打听金乌下落却无果,此时脊背挨了床便昏沉睡去。他这些日子睡得皆不安稳,总频频梦见他逝世的义娘,又在梦到中途时夹带了些乌七八糟的梦。
窗外的金钟儿不依不饶地叫唤,王小元捂着耳朵,裹着薄衾翻了个身,又疲乏地落入梦境中。
这回梦的不是义娘玉求瑕,而是一片黛青幛子似的大山,立在绿油油的田野后。那是顶天大山,山里有一群靠劫人钱财为生的山鬼,他们混在一起,起了个叫“恶人沟”的名字。
梦里的他跪在漆黑夜色之中,四周是燃烧冒烟的杉皮。山鬼们弯着身子,沉默无言地望着他,将棘棍狠狠打在他身上。
骨肉破裂,鲜血横溢。血珠在破空之声中飞溅,身下的泥土被浸得变色,王小元痛苦地呜咽,将身子蜷起。
“叛贼!”山鬼们齐声喊道,神色愤懑。“这小蟊贼竟胆敢丢了咱们宝贝,还不认咱们!真是忘了本的畜牲!”
“打死这孽畜,不得叫他走出这恶人沟!”声音化作洪流,如轰雷般鸣震。人人拿白眼睃他,看他在血泊里挣扎蠕动,仿佛瞧着一只蝼蚁。
他是在这儿出生的,却又教这处的人如此厌恶排斥。他的骨头断了,浑身软塌塌地瘫下来,剧痛挟卷心神,浑身在灼热中一点点熔化。疼痛化作燎原烈火,在他身上熊熊燃烧。
山鬼们蹲下身,来扭他的腿脚。有人拿刀要挑断他手筋脚筋,有人拿石子锤碎了他的骨头,把他的胳膊拧折。他凄厉哭叫,拼命往栅门处爬动,可不一会儿便被拖了回来,被蓬头垢面的山鬼们往死里痛殴。
这梦真实得过了分。王小元浑身战栗,带着哭腔道:“放过我,放过我…让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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