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十九拦在他们后头,独自面对汹涌如潮的候天楼刺客,他们之间愈走愈远,直至水十九单薄的背影被夜色吞没。
玉丙子摇头,眼神空洞而落寞,“怎会是师兄你的错?真要说有错,我更是错上加错,不仅没学好救死扶伤的本事,还连累大家至此,害乙未师兄你伤了面貌,还让执徐师兄枉送性命……”
她叹着气,向黯淡的前方仰首。“但是如今再论谁的对错都已于事无补,咱们得先逃出去,不能辜负了师兄方才那位朋友的心意。”
满耳充盈着沙沙的雨声,像是从穹汉里落下的泪水。玉乙未皱起了眼,呜咽抹泪,像是小孩儿一般抽噎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梦魇何时结束。从许久以前开始一切都似变了味,昔日能与天山门弟子谈笑耍闹的时光猝然飞逝,他身边的人一个借一个地逝去,独留他在这泥沼似的世间挣扎。
以前他总有着出人头地的心愿,想从天山门出去后随着武盟混,挣个盆满钵满,买个五进的敞阔宅子,好好供着他爹,再娶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他想做个去吃酒时能胡乱给赏钱的财大气粗的公子哥儿,在街上晃得呼呼生风。
现在玉乙未不想了。他只想回到刚入天山门的时候。那时他爹尚有满头青丝,皱纹寥寥几条。玉执徐还好端端地活着,依然每日清晨到内房前候他,与他打照面时肩上栖了一层薄雪。然后他会伸手掸下,并肩比足地与玉执徐一齐去武场前。
此刻他只想回到过去,回到谁都还在人世间的过去。
走了不知多久,暴雨依然滂霈,浇得他们身躯湿透,皮肉里都似是能拧出水来。路渐崎岖,泥淖难行。
两人摸到了外围的鹿砦,木桩子密密层层地立着,像一片树林。玉乙未拔剑费力地砍倒了几支,好不容易才清出一个小口,探头往外一看,却又怛然失色。起先他见这山驿中有坑道时便已有所猜测,这处是山民们采铜银矿时留下的探矿场,此时鹿砦外只见一个黑漆漆的大坑横在眼前,坑缘陡峭,仿若阴府大口。
从这处也许出不去,水十九给他们指了个大致的方向,可玉乙未转头一望,只见鹿寨犹如长蛇,蜿蜒到极目之处,也不知哪儿才是能让他俩逃出生天之处。
“师兄…师兄。”玉丙子摇了摇他的肩,将他唤回神。她睁着漆溜溜的两眼,略有些惊惶,“你还跑得动么?”
玉乙未低头看了一眼伤腿,血渗透了细布,被雨水洇湿后仿若一朵红云,稍一动弹便撕心裂肺地痛。他摇头,“怕是件难事。”
“可…可是……”少女迟疑着向后张望,颤声道,“他们——来了!”
甚至不用去问她话中的“他们”指的是何人,玉乙未便即刻心知肚明。转头一看,只见眼前忽而擦过一道寒光,竟是刀锋从鼻尖堪堪擦过。
刹那间,玉乙未冷汗直流,翻身挟住玉丙子往后一滚,挂着满身泥水惊魂未定地起身。他们身前闪出数条黑影,鱼施饿鬼、金银鬼、拔口恶鬼…张张鬼面齐聚眼前,摆得满目皆是。候天楼刺客无声无息地蹿身上前,剑光轮转,风声朔朔。
全都是候天楼刺客。恶鬼们群踞于枝梢、树后,涌动的黑雾间现出他们密密麻麻的身影。
玉乙未分了些心神往身后张望,却不见水十九的身影。霎那间密林化作黑魆魆的槛牢,仿佛四面八方皆是绝路。那重伤的刺客只有一人,又怎能抵得住这浩大敌势?
“水十九……水十九!”他绝望地叫道,却只听得林中幽幽回响,雨声簌簌不息。
无人回应。候天楼刺客们犹如默无声息的磐石,牢牢锁在他四周。水十九一定是死了,恶鬼们无情地践踏过他的尸首,此时冷酷地矗在他眼前。
小师妹猛然抱住他,往草坡里一滚。数支三棱箭镞插在玉乙未原先所在之处,箭杆密密麻麻。他俩滚到了坡下,葎草割伤了面颊手脚,浑身散架似的疼。
玉乙未哆嗦着口唇,说不出话,半晌才喃喃道:“……水十九呢?”
“我给了他执徐的铜钱……”玉乙未紧紧攥拳,将湿泥握在掌心里,他的泪水淌过玉丙子嫩白的指尖,“那枚铜钱我一直带着,哪怕是食不果腹、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都不敢花…”
他惶然地呢喃,“我身上只有这一件执徐的物件了。我想让他带回来,我不想要他死,谁也不要死……”
带着冰凉湿意的巴掌拍到了他的脸上,像突来的一道霹雳。玉乙未怔然抬脸,只见眼前是玉丙子泫然欲泣的面庞。
女孩儿厉声道:“走出去!师兄,我们得从这儿出去!别的事儿一概都不要想。有那末多人都在盼着你活,你为何还要在这自怨自艾?”
比夜色更为浓郁的黑影逼近,持腰刀的候天楼刺客毫无感情地俯视着他们二人。身后是天堑一般的深坑,身前亦是绝境。
玉乙未牙齿格格战抖,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候天楼刺客,往日在车队里时都不曾有这么多敌手群踞。他望着刺客们手中提的凛冽的刀锋,上面正如红丝般缠着粘稠的血迹。玉乙未想起那些被自己放跑的天山门弟子,不知他们是否平安地从山窟中逃出?
他忽而觉得身上一重,垂头一看,却见玉丙子瘫软在怀中。
“师妹…你怎么了,师妹!”玉乙未伸手去摇她,却摸到她背上一片湿漉漉的温热。方才玉丙子抱着他闪开箭镞,却没避过刺客手中的长刀,背上开了一条狭长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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