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十多年,池枚从未真正清醒过。
深入骨髓的恐惧淹没了她,放声尖叫地yu望无比强烈,可千钧一发池枚忽然将声音卡在了嗓子眼,她深深地盯着常远,泪水汹涌,声线抖得一塌糊涂,“巨婴?常远你也这么想吗?我……我无话可说,你们滚,要是没分开,就别来给我添堵了。”
邵博闻没料到话题会戛然而止,去跟常远面面相觑,常远却没接到他的眼神,池枚的注视让他心慌,他往前蹭了蹭,想要安抚一下她。可他没想到池枚会忽然发作,将跟前的碗碟猛然扫落在地,然后她跳起来,一阵风一样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卧室。
如果许惠来在这里,他就会发现池枚表情僵化,眼球转动迟缓,有些反常。
今夜过后,邵博闻将会发现这个女人最后的尊严,还是维护她作为母亲的身份,她尽管不对,却也让人钦佩。
可是今晚的恶意满满,他们的心情和注意力都很糟糕,于是在被常钟山苦笑着送走以后,为了活跃气氛,邵博闻不得不劳驾路总讲了个冷笑话,他指着自己左边的眉毛问道:“儿子,这是什么?”
虎子拿着个临走前常钟山塞给他玩的熟鸭蛋在空气里摆来摆去,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冷透了,就可以回家用小黄鸡孵小鸭子了,他抬起眼皮,一脸“这么简单你还问什么问”的表情说:“毛眉啊。”
冬天的深夜寒气透体,常钟山站在楼上,抹开玻璃上反复成型的雾气,目送路灯下的人慢慢消失,然后他不知怎么忽然意识到,他好像总在看他走远的背影,从小时候上学到后来工作,又到现在。
第106章
常远从没见过他的哥哥,可这天夜里窗外飘着鹅毛雪,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然后梦见了夏天的桐江,和穿着短裤的常清。
常清有着和他自己少时很像的面孔,可常远知道那不是他,气质是一个人的精髓,他那么小的时候一直都被关在屋里写作业,也没有那么张扬和开心。梦里没有他自己,也没有被捡回来的邵博闻,可常远的“眼睛”无处不在,他看见常清没羞没躁地扒掉裤子,抡起脚边的游泳圈往身上一套,哈哈大笑着地跳进了水里。
池枚推着二八大杠出现在视角边缘,她来接贪玩的儿子回家吃饭。那时候她风华正茂,扎着长及腰的麻花辫,眼角没有细纹,笑容灿烂又温柔。
然后水面忽然恢复了平静,没有泡沫群,没有游泳圈,也没有常清。
可是池枚还是站在沙滩上笑,江水里空无一物,她的瞳孔漆黑空旷,像是被永远定格在了那里。
常远猛然惊醒过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占领了他的意识,他在床上烙了n张饼,看了看身旁的邵博闻,终于忍不住爬出被窝去了客厅。
今天……不,昨天的结局已经很好了,互不打扰是彼此唯一的出路,他这样希望,也这样实现了,可是心里这么难受又是为什么?常远问自己还想要什么?他心想别人也像他这么难以满足吗,刚跨过一道坎马上就想一步登天,希望万事都如他所愿?
常远走出卧室后邵博闻立刻翻了个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但过了会儿又躺了回去,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说多了口渴,对方也烦,不如让他自己扛着消化完。
池枚在凌晨犯了病,她这次复发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是烧尽的蜡烛,无声无息地灭了火光,任凭常钟山怎么急切地叫她,她都是一副反应不过来的表情。
常钟山在慌乱之中翻出了她yào盒深处常备的欧兰宁,抽开却发现里面装的不是yào片,而是一沓叠起来的信。他很多年没碰过她的yào盒了,都是她自己拿,所以常钟山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时间是十年前。
那时候的知青都写得一手好字,池枚也不例外,她只用英雄钢笔写正楷,字迹娟秀整齐,有种内秀的张力,常钟山看了没几行就受不了,扎心,他用写信的材料纸捂住脸,浑身脱力地软下双膝,跌坐在冰冷的瓷砖上。
泛黄的纸张掉在地上散开,里面一字一行什么都有,
分段阅读_第 2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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