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我记得你说过,这玉佩是你娘留给你的?”
一声轻“嗯”从阿桂喉咙间溢出来。
方喻同眸中酝酿着浅笑,将那玉佩又放回她的脖颈处。
指腹划过,又激起不知何处,一阵阵涟漪。
他浑若未觉,指尖搓了几下,才道:“阿姐,你娘亲,应当不简单吧?”
阿桂隐有一愣,而后迟疑着说道:“我娘只是普通妇人而已,只是生得好看,再无旁的特殊之处。”
方喻同明显不信,眸光掠过阿桂细嫩纤白的脖颈,轻笑道:“那她怎会有这样的玉佩送你?”
这玉佩,价值连城。
财不露白,他们这些年没有再提起过,阿桂也将它藏得极好。
但经历过那一场生死,他们俩自然心知肚明。
两人说得含糊,林常也没有听。
他沉醉在自个儿的书里,像是看痴了。
阿桂瞥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回方喻同的俊脸上。
指尖下意识地搭在脖颈处,抚摸着埋在衣领里的那块玉佩,仍能感觉到那温润的暖意,像娘亲给她的感觉。
她咬着唇,回忆道:“这是我娘的遗物,她只说叫我保管好,莫丢了,并未说是哪儿来的。”
所以这些年她一直贴身戴着。
两人都觉得这事并不简单,但是林常在,也不好太过深入讨论。
等到客栈落脚,方喻同把林常一个人撇在屋子里读书,他自个儿则敲开了阿桂的房门。
舟车劳顿一天,阿桂刚泡完脚,脸颊上的红晕也被那滚烫的温水给泡了出来,杏儿眼似是一汪清水。
她给方喻同泡了一杯热茶,温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事问我?”
“嗯。”方喻同的声音有些沉重,待到抿了一口茶,才低声问道,“阿姐,你介意和我说说咱爹的事么?”
阿桂低垂了眼帘,盯着桌面上泛着涟漪的茶盏有些出神。
良久,才道:“是不是听说他在重牢中,便有些害怕?”
方喻同毫不犹豫地摇头,拧着眉毛说道:“阿姐怎会这样揣测我?他是你爹,也就是我爹,能生出你这样好的人,不可能是坏人。”
他的眸光沉沉,里面有执拗,有笃定,还有一丝护短般的急躁。
“阿姐,你以后不许再这样说。”
阿桂无奈轻笑,“抱歉,之前我一直没提起过,便是怕你介意害怕,如今看来,倒是我不对了。”
“确实不对。”方喻同撇撇嘴,郁闷道,“阿姐该相信我,心里藏着什么事,也该同我说与我听,好作纾解。”
阿桂抿唇点头道:“是,趁现在天色还不晚,我都说与你听。”
她端起一把剪子,将正燃着的灯芯尖端剪短,温和沉静的面庞也似镀上了一层柔软的光。
“我爹,是个极好的人。他是京城一个大官离京城不远的一处田庄的管事。他很疼我,很厉害,也很会说笑,有他在,庄子里总是欢声笑语不断。”
“唯独不好的,便是太心软。”阿桂轻叹了一口气,垂眸道,“我娘总说他,心肠太软,不是什么好事。”
“可他却不这样觉得,每每娘亲说完,他都要回头同我说,以后要做个善良温柔的人,凡事留一线,多照顾珍惜身边的人。”
方喻同静静地听着,没说话,眸光里浮浮沉沉,映着灯盏微微晃动的光。
“后来,我爹果然还是出事了。”阿桂眸中藏着痛苦,却说得风轻云淡,“说是他贪墨了一千两银子,铁证如山,他被抓走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方喻同黑瞳轧过阿桂的眼角眉梢,笃定道:“咱爹一定是被冤枉的。”
阿桂无奈笑笑,“我也这样觉得,可那时候我太小,什么证据都寻不到,也没什么法子。”
“这趟我们回京,一定有法子替咱爹伸冤,到时候将他救出来,咱们一家团聚。”方喻同温声说着,只是心中仍有些疑点。
他是读过南国律法的,若是家中奴仆敢贪墨主子家钱财,还到了一千两这样大的巨额,是按律当斩的。
可是,为何非但没斩,还在京中重牢里关押了这么多年?
怕不是有什么隐情。
而且那价值连城的和田玉,又是从何而来?
是偷偷贪墨的?还是有什么其他的关联?
这些疑问被方喻同压在脑子里,没有再多问。
他起身,嘱咐阿桂晚上天冷,多盖一床被子后,便回屋了。
阿桂忽然被他关心一番,还有些不大习惯。
他真是长大了,都开始变得知冷知热起来,以前他是从来都不知道这些的。
......
就这样一路跋山涉水,终于赶到京城。
离会试开始,已不足一月。
这还是他们三人头一回来京城,马车停在城门外。
从马车上走下来,望着那足足有好几个嘉宁城城门那么大的巨石城门,心中颇为震撼。
京城本身,就有五六个嘉宁城的大小。
是以这城门,也是十分壮阔,站在底下,便觉自身之渺小。
排队入城的人很多。
还有不少举子打扮的,同样风尘仆仆,都是入京来赶考的。
有些很是发奋,因排队估摸着要等一两个时辰,便索性搬了把小凳,一边摇头晃脑地读书,一边在队伍里慢慢往前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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