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着,怎么样,我儿子还好教么?
挺聪明的,也听话。
那就好。女主人点头,笑吟吟地上下打量她一眼,和蔼地问:在清华读书还习惯吗?
还不错。
女主人说:jiāo男朋友了吗?
丁羡一愣,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毕竟是叶婉娴单位的同事,她不想给人透太多底,含糊一声,还没。
女主人点点头,也是,学业要紧,不过大学也应该谈谈恋爱,那会儿纯粹,出了社会,一切都变复杂了。
丁羡愣神地看着她,女主人笑了声,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您是说人心会变么?
女主人娓娓道来,就拿你现在来说,你喜欢一个男生会看他有没有钱么?会看他有没有车么?校园恋爱当然是最纯洁的,那会儿感觉对了就相爱,年轻也热血。现在,哪个北京女孩嫁人不要一套房一辆车?相亲第一条件也是房子在哪儿,多大,市值多少,车子几辆?
还有男人,别说女人拜金,大好的青chūn给了你,最苦的那几年陪你过来了,一有钱了,看不起糟糠之妻了,在外头花天酒地,女人呢?敢怒不敢言,最好的岁月都给了他,难道换来一张离婚证书,这就是结局?任谁都会不甘吧。爱qíng这种东西,虚的很,爱你的时候,你就是天就是地,一旦不爱你了,就是空气。所以,我建议你现在,趁着还没那么多杂念,恋一场,也别投入太多。
她似乎被勾起了什么往事,看着丁羡的时候,眼神微有些惆怅。
孔莎迪也说,别总让他拿捏着你,你得适当拿拿乔,千万不能让男人摸透了你的脾气秉xing。
话音刚落。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丁羡掏出来。
1新信息来自周。
看了半天也不敢点开。
万一他说好。
万一他真的要分手。
下一秒,直接电话进来了。
她再也无法装作看不见,慢慢按下通话键。
喂?
那边声音透着一股疲倦:嗯?
丁羡低头,扣了扣手指,那条短信我话到这儿,她想起了孔莎迪的话,她要适当拿拿乔,不能老被他牵着鼻子走啊。
我在家教。很忙,有空再联系你。
说完就挂了,随后又看着手机长长叹一口气。
那边,周斯越靠在医院的长廊上,无限疲惫,手机捏在手里,低头看了两眼,又往别处瞥了眼。
病房门口有人出来,是隔壁chuáng的阿姨,看见这长椅上累极的人影,于心不忍,cao着口不太正宗的普通话道:你赶紧回去歇歇吧,都三晚没睡了,这里我帮你看着呢。
周斯越闻声回头,提了提劲儿,揉揉头道:没事。
我看你妈妈也jīng神状态也不好,你还是赶紧回去睡一下,不然这么撑着,到时候谁照顾你爸爸呀,快走吧,我帮你照看一会儿,他夜里要吃药对吧,你药放在哪儿,跟我说,我定闹钟。
这边能找看护吗?他抬头,答非所问。
你要走吗?这边的看护贵,你有钱吗?
他年前得回去比赛,至少得找一个星期的看护。
从小到大,他就没为钱发过愁。
如今,也是一为五斗米折腰的主了,光为这次手术费用,他已经体会过人生百态了,家里亲戚除了祖辈其他都避他们如蛇蝎,深怕沾了他们家这晦气。
我们家哪有钱,茜茜也要读书啦。
钱都买房子了,手头也没有空余的闲钱啦。
人走茶凉,理解。
周斯越双腿敞着,弓身,双手jiāo叠撑在膝盖上,埋着头,想了半会儿,礼貌地对人说:您给我介绍个靠谱点儿的看护,钱的事,我想办法,麻烦您了。
那阿姨别提有多心疼这孩子。
听说刚下飞机就匆匆从机场赶过来,他父亲其实在医院已经住了有一阵了,跟她老伴儿一起进来的,家里似乎一直瞒着他,到了医院整个人就傻了,不眠不休在这边照顾了四五个晚上,那母亲也是个不会照顾人的主,好几次看到这孩子累的在椅子上打个盹儿,他妈也不知道拿条毛毯给他盖上,还是她看着心疼,给人盖上。
才回来几天,人都憔悴了这么多。
阿姨感触颇深,要是自家孩子能有这么懂事儿就好了,一拍脑门,忽然想起:哎,我有个朋友就是gān这行的,这样我请她帮帮忙,让她给你算便宜点儿,你要离开时间不长的话,我可以帮你照看一天,这样能省一笔是一笔。
这种来自陌生人的温暖,让他倍觉讽刺,英俊的脸庞冲人感激一笑,礼貌道谢,谢您了,刘姨。
病房内。
周宗棠咳血的次数一次比一次多,人也很沉默,不太说话,周斯越回来那个晚上,才开口说第一句话,你,怎么过来了。
断断续续,嗓音也拼不齐。
周斯越虽然小时候皮,但周宗棠大多以教育为主,没什么正儿八经地打过他,相比较蒋志雄那种一言不合就摔杯子的教育,在周斯越的记忆里,自己的父亲算是个温润如玉的人。
老蒋他们都说,这几个孩子里,就属他把周斯越教育的最好。
离开北京的时候,周宗棠这人好面子,谁也没通知,也叮嘱周斯越不要去劳烦蒋叔他们几个,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认命。
周斯越那会儿还挺生气的,他怎么就那么认命,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有人感谢他么?
人家恨不得一脚踩死他。
可周宗棠就这温润的xing子,善以德报怨。
那晚,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往日高大意气风发的身影,瘦成了骷髅架子,毫无生气地躺在chuáng上,鼻尖微酸。
他想到自己小时候叫周宗棠金刚人,因为他从来不生病。后来才知道是怕他和母亲担心,总是偷偷摸摸上医院吃了药就完了,要不是蒋叔几个无意说起,他还真以为自己父亲是铁打的金刚人,从来不生病。
您怎么总喜欢自己偷偷摸摸上医院呢?连声音都哽了。
周宗棠扯出一个牵qiáng的笑,到底是看见儿子高兴,jīng神头都比平时好了许多,还跟他开起了玩笑:金刚人也会累啊。
周斯越撇开头,微仰了下头,知道他是心里难受。
临别前的一晚。
周斯越坐在chuáng前帮他削苹果,说起了明天回北京的事。
周宗棠躺在病chuáng上,有气无力地挥挥手,去吧,别老往这边跑,机票也不便宜,我跟你妈在这儿挺好的。
苹果皮一溜溜挂着,周斯越不为所动的慢慢削着,忽然,苹果皮断了,他一顿,刀刃卡在拇指上,渗出丝血,也没理,低头道:我妈jīng神状态也不好,您别老麻烦她了,我帮您请了看护。
李锦荟抑郁倾向,心理医生来了几趟都没用,好在身体还健朗。
腊月二十二,家家户户在为明天的小年准备,热热闹闹。
病房寂静,窗外雨雪jiāo加,寒风凛冽。
半晌,周宗棠气若游丝地问:恨我吗?没让你和你妈过上更好的生活。
周斯越放下苹果,两只手撑在膝盖上,微偏着头,手上的伤口血迹渗着他的灰色裤子,膝盖上印着一点儿红。
他摇摇头,重新拿起苹果削,爸,我有女朋友了。
周宗棠看他,是丁家那丫头吗?
苹果皮重新溜起了圈儿,嗯。
周宗棠:人家愿意跟你吗?别回头耽误了人家。
耽误不了。
周宗棠:她妈妈
她妈是她妈,她是她。
有机会,再让我见一面。
好。
腊月二十三,祭灶神。
丁羡今天不去家教,被叶婉娴使唤了一天,忙的连口水都没时间喝,晚上吃小年饭,叶常青还带着苏柏从来了。
一打开门。
苏柏从就给她递了个红包,过年好。
丁羡怔愣着接过,两人许久未见,倒比之前生分了,她低声道谢:谢谢苏总。
叶常青拍着她脑袋呵呵笑,苏什么总,叫叔叔不就好了。
苏柏从:我拒绝,叔叔都把我叫老了。
两人有说有笑进门,丁羡跟在后面把门关上,叶婉娴从厨房端着菜出来,见两人来了,眼睛一亮,来啦?洗洗手,准备吃饭,我刚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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