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转身离开时,宽慧法师着小僧告诉他:许了愿,便要还愿,不然,要再许就难了。
他当时摸了摸鼻尖,心道,还愿又是一柱香钱,这宽慧法师还挺会做回头生意的。
至于愿望,他当时随便许的,就希望那丫头过得自我些。
今天主要是来还愿的,至于这萤火虫,也是纯属碰碰运气,心道这小丫头肯定没怎么见过,带她开开眼界。
谁知道,丁羡哈哈大笑:你果然是城里的大少爷。萤火虫我们那很常见好不好?小时候我还抓一窝封在塑料瓶里,一天抓一窝,这窝灭了,那窝接上,盈盈不断的。
周斯越觉得相当没有面子,这丫头也真是越发大胆儿了,以前哪敢这么跟他说话,现在是敢往他头上爬了,直接转身从丛林里出来,表qíng冷淡:那算了,回去吧。
擦着姑娘的肩而过,被人一把拉住手腕,丁羡兴奋地往里冲:别啊,来都来了,姐带你去抓,抓这个我可是一把好手。
小姑娘的手冰凉又软,捏着他结实的手腕,触感微热,周斯越没动,抻着手臂,低头睨着被她捏着的地方,小姑娘的心思全被萤火虫带跑了,双眼放光地看着他,又拉了一下,催促道:走啊!
周斯越反手拉过她,握住她的手,低嗯了声,然后以十指相扣的形式拉着她率先迈着长腿踏进丛林里。
丁羡终于意识过来她被人牵手了。
他的手掌宽厚gān燥,很大,gān净修长。
在漆黑的丛木林里,丁羡被人拖着走,头顶月光,脚踩清辉,身前人背影高大,光看着他被氤氲月色笼罩的背影,都觉得心跳加速。
丁羡觉得自己真没出息,被人这么牵一下就脸红耳赤心跳狂奔要爆炸,怎么他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刚这么想着,一转头,就着微弱的头灯,她看见了少年微微泛红的耳根。
她努力忽略那只始终牵着的手,开始专心致志找起萤火虫来。
真的是,一只都没有。
半个小时后。
两人寻了处地坐下,丁羡把头灯摘下来,闷了一脑门汗,用手擦了擦,说:下回带你去延平抓吧,两天两夜都抓不完。
周斯越在她身边坐下,微微曲着一条腿,手轻松的搭在膝盖上,懒洋洋道:随便。
气氛忽然静了。
这个树林环境有点像高中时后山的那个小树林,那会儿教导主任天天爱拎着个手电筒在树林里巡逻,偶尔还能拎出一两对小qíng侣。
他俩那会儿可不会这个,钻小树林那都是孔莎迪和宋子琪gān的事儿。
结果,丁羡刚想到这儿,手机就叮铃铃的响了,在这静谧地夜里,刺耳的很,周斯越低头看了她一眼,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丁羡接电话,周斯越撑着糙地身子往后挪了挪,直接靠在身后的树上,叼了根烟在嘴里,然后去摸打火机。
电话那头是孔莎迪,声音激亢高昂地大喊了一声:羡羡!!你在哪儿?!
嗓门大的连周斯越都听见了,拢着火低头把烟吸燃的时候还扬了下唇,似乎在笑她怎么还跟高中似的咋咋呼呼。
丁羡看了眼靠着树抽烟的周斯越,低声说:我在南京。
你怎么跑南京去了?
参观一科技展。
我在北京!孔莎迪差点儿哭了。
你在北京做什么?!
来找你玩啊。
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我想给你个惊喜啊,谁知道你跑南京去了?周斯越呢?!他在北京么?!不行我投奔他两天。
丁羡又看了眼周斯越,握着话筒,低声说:他跟我在一起。
啊!!!!!!!!!!!!!!!
尖叫声刺耳,丁羡把话筒拉里耳边,直到两秒后,那边收声,她才贴回耳边,就听孔莎迪说:你俩单独出去旅游?!
丁羡急了,给她解释:不是单独,是一个科技展,系里一起的,好几个同学呢。
孔莎迪哪听得进解释,怎么就偏偏选中你们俩了?嗯嗯?把话筒给周斯越,我要跟他说两句。
说个屁。
这一下把正在抽烟的周斯越都给吸引过来了,叼着烟打量她急跳脚的模样。
下一秒,丁羡认命地把手机递给他,孔莎迪要跟你说话。
周斯越接过,靠着树,把烟取下来,一只脚曲膝,手搭上去,话筒递到耳边,gān嘛,都给她急出脏话了。
孔莎迪在那话那头呵呵笑。
你为什么跟我羡羡单独约会?
关你屁事。周斯越吸了口烟,淡声。
啊呸,好歹我也是你曾经的弟妹,就这么不待见我?
有人待见你就行了,不至于我也要待见你吧。
对,你待见羡羡就行了。
周斯越握着话筒,低头笑了下,没作声。
行了,问你件正事,宋子琪联系过你没有?
嗯。
他是不是被学校开除了?
谁跟你说的?
你甭管,我就问你这事儿是不是真的!电话那头的孔莎迪忽然激动起来,周斯越,我孔莎迪可一直拿你当朋友啊,你他妈千万别骗我!!!
周斯越低头把烟拧灭,忽然站起来,一只手抄进兜里,说:还没开,留校察看,背了个处分。
什么处分?
五年内禁飞。
孔莎迪骂了句cao,你俩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
见面再说。
电话挂了,周斯越把手机换给丁羡,重新在她身边坐下。
你说宋子琪被禁飞了?
嗯。
为什么?
不知道,他没说,但这事儿已经定了,不会改变的,前阵过来找我的时候,我都以为这丫出去挖煤了,颓得不行。
说到这儿,丁羡忽然盯他看。
周斯越被她盯的发毛,gān嘛?
丁羡转回头,悠悠地说:前阵也有个人在玩颓废呢,你们几个兄弟都一个德行。
周斯越哂笑,我说没有,你信不信?
四周宁静,不远处的灵谷寺佛音缭绕,钟声悠远。
丁羡蓦然转头看向他,怔愣盯他半晌,似乎在忖度他这话。
周斯越微抬下颚,也转头看她,视线在静谧的夜里jiāo汇扰人心扉,比光还亮,他说:丁羡,我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确实怀疑过,这么做有没有意义,也曾怀疑过,这么做的目的,可我从来没停下来过。
丁羡对他是盲从的,他说得每句话,她都受用,也为之倾倒。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神沉着,低声说:但接下来的路,你得跟我一起。
第五十七章
跟我一起, 以什么方式?
丁羡仔细回味这句, 可他却没有再说下去,两眼深沉地望着她,似乎笃定她会不顾一切地跟上去。这种被人拿捏的滋味, 酸涩不明。
看, 萤火虫。
丁羡惊叹的扬手一指。
眼前闪过微弱的萤绿光,周斯越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还真是, 随后伸手按了下头灯,灭了。
把灯关了。
啊?
她一转头,周斯越手已经按过来, 将她的头灯也关了。
他们对光敏感,手电会损害它们的光。
前方糙堆里, 两只萤火虫并排飞舞着, 莹莹绿光在jiāo错在漆黑的灌木丛里,世界静谧,倒也一片闲静。
刚刚那话还作数么?
丁羡抱着膝盖, 侧头看他, 月光温柔洒着她毛发。
我什么骗过你?周斯越一只手撑着糙地,微瞥了下头,去看她, 笑。
以前高中的时候, 他总喜欢用这种笑去掩盖一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跟人胡侃的时候, 嘴角也是这种笑,丁羡对他了如指掌,他的每一个微表qíng都曾在无人的夜里被她分解过千遍万遍,真高兴,假高兴她瞧一眼便知。
就比如今晚,他很反常。
一颦一笑都很反常,像是被人bī急了才说出那些话。
丁羡反而冷静下来,瞧了他半晌,忽然转回头,脑袋搭在膝盖上,轻声说:我考虑考虑。
周斯越忽然敛了笑,目光缓缓从她身上移开,低头,拨弄着脚下的糙,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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