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
    悉悉索索的脱衣声之后，乔治·伍德光着身子走进了雾气蒸腾的浴室，拧开水龙头，伸手试了试水温，再将整个身体置于喷头之下，让热水从头浇到脚。
    正在他闭起眼睛享受这训练之后的放松时刻时，一个声音却让他条件反射般地绷紧了身体。
    “喂，小子。”
    是罗伊·基恩的声音。
    “你紧张什么？”
    伍德放松了身体，继续站在喷头下，什么都不做，任由水花从头泻下。
    “你不会不知道我是谁了吧？我们还曾经交换过球衣的。”
    “……基恩，罗伊·基恩。”伍德终于开口说话了。
    基恩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看来你还没忘了我。还记得我们交换球衣的时候我对你说什么吗？‘我们还会经常交手的，别让我失望了，小子。’真可惜，经常交手不会有了……我明天去格拉斯哥。知道是哪儿吗？苏格兰的首府。我去那儿和一支球队签约。那时候我可没想到过有朝一日会提前离开曼联……”基恩在水池中换了一个坐姿，将头枕在水池边，胳膊叠起来放在岸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虽然不会经常交手了，可我还是会继续关注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关注你吗，小子？”
    伍德挪动了一下，转过来看着水池中的那个身影：“嗯？”
    “因为你和年轻的我有些相似的地方。嗯，只是有些……你的天赋可比我差远了。喂，听说前段时间皇家马德里对你很感兴趣，你为什么最后要拒绝？那可是一家比诺丁汉森林大得多的俱乐部。当你现在的这支球队还要为冠军杯资格拼命的时候，他们考虑的只是没有拿下冠军就是失败。如果你去了那里，你很快就会成为被全世界关注的球星，无数光环、荣耀、金钱都会主动找上你的，你为什么不去？”
    “不想去。”
    “嘿，难道那些荣耀和金钱对你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我为什么要从森林队转会去曼联？我为什么要在和诺丁汉森林续约的时候固执己见地一定要加上‘如果森林队降级，我可以离开球队’的条件？因为我知道诺丁汉森林只是一家小球队，它留不下我，我还有更高的目标，更远大的理想，我想要赢得很多东西……喂，你想过这些吗？你踢球究竟是为了什么，小子？”
    你踢球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在短短半个月内，已经有两个人这么问过乔治·伍德了，前一个人就是他的主教练托尼·唐恩。
    以前伍德想要踢球是因为职业球员薪水高，可以养活自己和妈妈，还能给妈妈治病。后来森林俱乐部出钱帮他们搬出了贫民区，为他妈妈做手术治病。他踢球的目标已经达到了，那么他还为了什么呢？
    想了半天，伍德低头道：“我不知道……”
    基恩没有要在这个问题上为难伍德的意思，而是转换了话题：“对了，听说你现在是球队的第二队长。戴上队长袖标的感觉怎么样？”
    “很……很复杂。”
    “你为此感到过骄傲自豪吗？”基恩问道。
    伍德点头。
    “然后也感到过压力和担心吗？”
    伍德继续点头。
    然后基恩笑了：“这就对了，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石头心的怪物呢。小子，你觉得队长究竟是做什么的？”
    伍德回忆了一下以前唐恩和阿尔贝蒂尼对他说的那些话：“帮助队友解决麻烦，带领球队取得胜利……”
    “没了？”
    “没了。”
    “没这么简单，小子。我在诺丁汉森林队踢球的时候，碰到过一个非常非常好的队长，直到现在我都还要感谢他。斯图亚特·皮尔斯，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伍德点点头。森林队最出色的队长，他还是知道的。
    “他给我这个毛头小子开了眼。他让我知道什么才是职业球员，什么才是优秀的职业球员。另外……他让我知道了，什么才是队长。所以后来当我二十六岁就戴上曼联队的队长袖标时，我显得游刃有余。”
    “让我告诉你……队长，首先要是一个男人。你知道什么是男人吗，小子？”
    伍德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基恩的问题。男人……从生理上来讲不就是有下面那个东西的吗？他低了一下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基恩坏笑起来，“有那个的可不一定都是‘男人’。这世界上有着无数有两颗卵蛋的娘娘腔和懦夫，他们不是‘男人’。真正的‘男人’是什么？是永远对自己最高要求，勇敢、坚强、乐观、开朗、自信，并且懂得一点谦虚的人。他们可以感染自己身边的人，他们可以成为榜样，他们可以让无数下面还没长毛的小子立志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在我看来，皮尔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很完美，我找不出任何毛病。像我这样骄傲的人都会心甘情愿地服他，听他的话，想要努力成为他那样的人。”
    基恩的话在浴室中回响。
    “所以队长必须首先自己是男人。如果不是，也要努力让自己成为男人，让自己成为所有人的榜样。仅仅帮助他们解决麻烦是不够的。在球场上和对手打架谁都会，”基恩攥起拳头，“可并不是拳头硬的人就能成为队长。你以为我是靠敢和别人打架才成了曼联队长的吗？榜样和靠山可不是一个意思。后者只会让你的手下依赖你，懦夫还是懦夫，一点变化都没有。而前者才能让他们都想成为你，会想让那些懦夫们、那些娘娘腔们想要努力成为男人。只有你一个人是男人也没有用，一头老虎带领的一群绵羊无论如何战胜不了一头老虎带领的一群老虎。你明白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