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的妻子瘫在他怀里,双眼无神地看着在上面泣不成声的加文的姨妈。事情已经过去快一个星期,留给这家人的伤痛却丝毫没有减弱。
教堂左边坐的都是加文的亲戚、学校同学和老师,右边则都是迈克尔的朋友和森林队的球员、教练。
伍德就坐在自己身边,穿着一身昨天自己给他卖的黑西服,白衬衣,戴领带,抿着嘴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不像周围其他人那样明显的悲伤,从他脸上你看不出任何表情。
唐恩觉得也许他可以理解这个孩子,因为现在的自己和他一样。
乔治·伍德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球迷,他的崇拜者,此时此刻躺在黑色冰冷的棺材中,永远不会再找他要签名,也永远不会再在场边看他训练了。
因为大家都过于悲伤,所以上台的亲人都很快结束了自己的讲话,牧师做最后祷告,然后棺材被抬起,人群向教堂后面的墓地进发。
葬礼上没有播放哀乐。迈克尔给加文选择的是艾里克·克莱普顿(Eric Clapton)为他夭折的爱子所作的《泪洒天堂》(Tears in Heaven),低沉的木吉他伴着卡普顿沙哑的吟唱,令闻者心碎。
“如果我在天堂见到你,你还能记得我的名字吗?
如果我在天堂遇见你,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吗?
如果……我们……我们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对不对?”
黑色木质棺材被小心翼翼地放了下去,唐恩注意到那上面盖着一件小号的森林队球衣,胸前、领口有大片的暗红的血迹。在血迹中,伍德的名字依然显眼。他将手中的百合花轻轻掷在棺材上,正好盖住了森林队的队徽。
在他后面的伍德则单膝跪下,将手中的花仔细放在了自己名字上,然后才起身随唐恩离去。
站在外围的唐恩看着人群一个接一个上前献花默哀。球员们献完花会自觉地来到他身边,就这样,他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数了数,一个都没少,一线队全来了。青年队的主管大卫·克里斯拉克也来了。迈克尔·道森也许是里面最伤心的一个人,这帮球员中他和迈克尔认识得最早,关系也最好。可以这么说,迈克尔是看着道森从一个无名小子一步步成为职业球星的。迈克尔失去了他的儿子,道森也等于失去了自己的弟弟。
唐恩拍拍道森的肩,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到最后他叹口气:“都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场比赛……”
看着人群逐渐散去,唐恩发现伍德还在自己身边,他有些奇怪:“你也回去吧。今天不用训练了,好好陪你妈妈。”
伍德点点头,转身要走,唐恩又叫住了他:“乔治,一定要成为大球星啊!”
乔治抿着嘴用力点点头。
“回去吧。”唐恩挥挥手,伍德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令人倍感压抑的地方。
等伍德离开,唐恩看了眼还在安慰妻子的迈克尔,他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过去打扰他们比较好,哪怕只是一声道别。
他决定去伯恩斯的酒吧喝一杯,喝醉睡一觉起来应该就好了。
走到墓地门口,他看到了气喘吁吁跑来的皮尔斯·布鲁斯,那个《诺丁汉晚邮报》的记者。说实话,因为加文这事,唐恩对媒体越发讨厌了,连带着也影响了他对一切从事媒体工作的人的评价。
※※※
“我记得迈克尔说过,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媒体打扰。”唐恩挡在了皮尔斯·布鲁斯面前,皱着眉头道。
“唐恩……唐恩先生,你、你误会了。”布鲁斯弯着腰站在唐恩面前,累得话都说不顺了。“我不是来采访的。”
他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带相机,也没带采访用录音笔。
“我连手机都没电了……其实,我是想、想来给加文献花的。”
“但你们并不认识。”唐恩没有要让路的意思。
“加文是森林队球迷,我也是。”
两人对视着,唐恩想了想,问了一个问题:“晚邮报上的那些有关球迷骚乱的报道都是出自你手吗?”
布鲁斯没想到唐恩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我被派到纽卡斯尔去采访了。才回来,就听说了这事……”
唐恩让开了路,对他说道:“去吧,葬礼快结束了……大约。”
布鲁斯谢过唐恩,然后转身向里面跑去。唐恩看着这个刚刚转正的年轻记者,心想……媒体里面也是有好人的嘛。
※※※
因为唐恩是一个人住,对于吃的要求很低,所以他经常会在伯恩斯的酒吧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今天,他却没有要伯恩斯给他提供饭食,只是独自一人在还没有开门营业的酒吧内一杯接一杯喝酒。
伯恩斯却也不劝他,一方面他知道唐恩酒量好,另一方面,这时候劝什么呢?让他发泄就好了。
就在唐恩喝得有点醉的时候,迈克尔来了。
“啊,迈克尔!你来了……明天的比赛,你、你会去看的,对……对吧?”唐恩脸上笑嘻嘻的,舌头都捋不直了。
迈克尔·伯纳德看着唐恩,却并不说话。
唐恩脸上的笑容没了,他盯着迈克尔说道:“迈克尔,你……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托尼,明天我不去看比赛了。”
唐恩点点头:“我理解,你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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