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说,”杜常清皱了皱眉头:“他不需要这只金钗,让我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就行。”
易桢顺着他的眼神,去看他手上木匣子中躺着的首饰。
金钗是游鱼模样,创意很不错,但是雕刻的手法有些粗劣,所以看着比较普通。
易桢问他:“那你怎么想?”
杜常清犹豫了一下,说:“我还是留着吧,藏好一点。真扔了以后就找不回来了。”
他自小被教育要“乖”、要“听话”,不能忤逆长辈,就算长辈有错,也要委婉提出。
所以,此时虽然长辈不在,但这样完全和父亲对着干的事情,说出来也觉得……做了错事。
可是有的事情,明明知道不是百分百正确的,对于他来说,也是要去做的。
比如喜欢桢桢。
再比如,保存这支金钗。
“我父亲与母亲……”杜常清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虽然彼此不太待见,但是既然曾经是夫妻,未来说不定还会和好,到时候,这支金钗就能派上用场了。”
杜常清不太习惯和姑娘家说自己家里的事情,或者说,他不习惯和姑娘家说任何事情。
他对未来的一切都抱着光明的希望,认为事情会往好的、他期待的方向发展。
因为他到现在为止的人生,就是这样的。
最大最大的挫折“喜欢一个得不到的人”,现在那个人也在他身边,正看着他。
也正因为此,才会养成那么健康、阳光、善良又温和的性格。
就像一只大狗狗,从小生活在爱意里,生活条件也好,哪怕看见不认识的陌生人,也会善意地对他笑。有人会忌惮它的尖牙,但这只大狗狗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咬人。
“就像这桥一样。”易桢见他说了几句话又开始羞涩,主动帮他解了围。
“嗯?”杜常清有些不解。
“我刚才看了一下。”易桢说:“喏,那块碑上写着。”
“几千年前,大道衰微之前,这里还是一片汪洋。曾经有三位修士大能路过此地,他们三人打赌,说谁能够预见更久远的未来。”
“于是,其中一个修士在海岸边建了一座桥,说这一片汪洋会萎缩成涓涓小河,到时候桥就会派上用场了。”
“就是这桥,时移桥。”易桢说:“那碑上写的。喏,沧海都有一天会变成桑田,未来发生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杜常清“嗯”了一声,过了几秒钟,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那其他两个修士做了什么预言?这桥又为什么叫‘时移’?”
易桢没看完碑文,见他睁着乌黑的眼眸看着自己,蹲下来,继续读碑文:“我看看。”
“第一个修士的桥造好之后,第二个修士造了这块碑,说这桥就叫‘时移桥’吧。”
“他说,不管之前叫什么名字,很久之后会发生一件事情,这桥就会改名叫‘时移桥’,之前的名字就会被大家遗忘。所以干脆直接叫‘时移桥’吧。”
“会发生什么事情没说。”她扫了一眼,说:“最后那个修士干了什么没说,因为这块碑缺角了。”
她抬了抬手,不挡住他的视线,让他看见那块碑。
“时移?”杜常清重复了一遍:“可能是在说,沧海变成桑田,而这块桑田又会再变成沧海,时移世亦变的意思。”
他有点享受同她说话的感觉,哪怕是两人对话的间隙那短暂的静默,都让他感觉到一些与众不同的亲密。
而这亲密是他过去不敢想的。
“应该不是。”易桢站起来,又看了一眼那座桥:“如果这里未来为变成汪洋,那这座小桥就没有意义了。这座桥都埋在海底了、不会有人使用了,它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时候,她看见桥右侧涓涓而来的溪流尽头,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往他们的方向飞来。
第138章 杜常清(9)
易桢看见了一条大鱼。
时移桥下的河流,经过许多年的退化,已经变成了涓涓的溪流,非常浅,根本淹不死人。
刚才易桢无聊地东张西望,在这清澈无比的河水中一条鱼也没看见。不知道是因为水太浅了、还是水太清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那条银白色的大鱼,在半空中向他们游来。
大鱼身后,还跟着无数闪闪发光的小鱼苗。
它们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转瞬之间就来到了易桢面前。
这种完全突破常理的景象,易桢一时退都来不及,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笠泽银鱼一尺长”。
然后它们就从易桢身上穿过去了。尾巴一摆,顷刻间游出去好远。
“这是虚影。”易桢喃喃说了一句,伸手去触碰迅速游出去的小鱼苗。
果不其然,什么实物都没有,只是一个影子 。
这还只是个开头,银白色大鱼之后,他们仿佛一下子来到了海底,举着巨钳的龙虾、吐着须的水肿鱼、一群又一群的小鱼苗,光顾陆离地从他们身边掠过。
“可能……这里以前是海底。”易桢好像明白了什么,说。
那三位修士到海边的时候,那一片汪洋就已经是退化过之后的了,他们站立的海岸,曾经就是海底。
杜常清刀都拔出来了,刀锋往外,往易桢身前拦了半步。可是那些鱼虾完全就是虚影,无惧他的刀锋,直接迎着刀尖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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