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非垂下眼帘不言不语:
有势有名,只差兵,待吉猜猜,这兵从何处来。卫吉越说越顺,之前许多不太明白的地方也连贯起来,一个巨大的蓝图在卫吉面前呈现,这简直是天才般的设想:若有朝一日四万万百姓信明教齐振臂,明教何愁无兵。局时明教有名、有势,还得民心,何愁无将无兵,从此天下再无一家一阀可与明教敌对。
谢知非叹了口气,他原以自己足够聪明,能骗过许多人。
却忘了他来之后接触的,均是最底层的百姓,和没有任何政治经验的江湖侠士。古人不蠢,谢知非只是比他们见得更远,而他的这些想法纵然能骗得了一时,却避不过许久:没错,是我小瞧了天下英豪。
卫吉突然笑了,卫吉生得顶多算是端正,可当卫吉笑起来的时候,却让人觉得惊艳:教主可知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谢知非点点头:良禽择木而栖,你在找心中的明主。
卫吉的眼神亮得耀眼,他身边的焰火也黯然失色:那谁是明主?
这个问题,让谢知非顿了顿。
谢知非一直不怀疑自己有能力带人打天下,只是他可有能力治理天下。
这个答案,谢知非并不知道,谢知非如今能接触的人也没法回答他,因为这些人都没有治理天下的经验。而谢知非见过的君王里,晏海清太过稚嫩,赵佶太过散漫,赵祯太过软弱,而李世民那里谢知非是làng过去的。
是我!可是不会没有关系,这世间并非人人生而知之,他固然不会,但他可以学。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肯定,谢知非对卫吉坚定道:我是你要寻的人!我一个人治理不了天下,但治理天下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需要有许多人帮我,法王是我需要的人,你也是。
卫吉对着谢知非作揖道:吉拜见教主!
这么一下后,卫吉对谢知非正色道:这神州便是棋盘,教主居淮南道,渗河北道,若能渗入河东同关内,他日连成一片,便可据北而下,问鼎中原。然而教主河北道行事固然有好处,但终究太过显眼,天下有见识之人迟早会察觉教主的心思。可这事急得缓不得,若众人皆明了之后,此路便行不通了。
谢知非点点头,知道卫吉说的有道理,若是天下门阀或世家发现了,联手对明教进行血腥的镇压,那即便明教再如何为民,天下百姓也会避而远之。
谢知非立刻问道:依你之见,接下来该如何?
卫吉仰天眨了眨眼,明教这般行事,在门阀世家眼里自然是碍眼,但在天下百姓眼里,确是实打实的好。
依明教这般,只需四五年的时间,便会让天下广布信徒。百姓固然淳朴,但依旧愚昧,倘若自己的利益受到攻击,而此时又有人牵头的时候,便会群起而攻之。
那时候再有一个合qíng合理的由头,便是明教起兵最好的时机:教主心中必定已有一套章程,只是缺了和适宜的机会。吉自请去关内道,只需教主给吉五年的时间,五年之后,吉必给教主一个难得的机会。
这就如同一个空头支票,只是眼前的人信心满满,谢知非一双眼眸将卫吉面上每一个神qíng捕捉:我信你。
说罢,谢知非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牌递到卫吉的面前。
谢知非手中的东西,卫吉见过,燕南天时常佩戴在腰间:教主这是作何?
你此去关内道要为明教做一件大事,我不知你要如何做,但我已知晓此事必是九死一生。卫吉与他相逢不过片刻,谢知非知道卫吉能如此做,是因为卫吉同他有一样的追寻。
谢知非心中隐约猜到卫吉想要做什么,他眼中一热,心里更是难受,对卫吉缓缓道:即便你我相识不过片刻,然而已经足够。在我心中,你这般已是我明教子弟,若有一日,你自认能遵循明教的教义,便自行将名字刻上去。
卫吉笑了下:何须他日,今日便刻上罢!
闻言,谢知非立刻将卫吉的两个字刻上,卫吉接过刻了他名字的桃木牌,大声笑了起来,往山下走去:时间紧迫,吉便不耽搁时间了。
下山的卫吉一身豪气仿佛冲入云霄,哼着谢知非从未听过的节奏,唱着谢知非从未听过的歌,卫吉哼得那么轻松,唱得那么开心:江山豪杰辈出日,他日流离失所时。只待人皇铸九鼎,万姓聚舞歌太平
谢知非听着卫吉哼着的曲调,当他知道卫吉要如何做的时候,再听到这样的话语,一时间谢知非痴了,站在那里,不知时光流逝。
这是一种怎样的qíng怀,不惧生死,不慕虚名,为了一个共同的追寻,愿将自己放置在最危险的棋盘中,做最危险的转折。
大殿外的广场四周伫立着八根火柱,火柱上昼夜不灭的火焰将光明顶照得如同白昼。即便明月已高悬,然而此地依旧明亮之极。
一身宫装的邀月便站在火柱之上,火舌在邀月脚边跳跃,却没有染上邀月分毫。
在这里,邀月和怜星能清楚的看见伫立在广场边上的谢知非,谢知非长得并不如玉郎江枫那般jīng致,然而在邀月和怜星的眼中,却有一种睥睨众生的轩昂,是她们在江湖男儿身上少有看到的。
这样的人即便毫无武功,也会让人惊叹、崇敬,更何况这人武功不弱于她们,怜星心下叹了声:姐姐已经见了许多日了,不过去吗。
邀月面色更冷,冷到结霜:不必!
说罢,伫立在火柱之上的邀月飞身往下,她的速度太快了,以至于在广场上的人根本不知道邀月的曾来过。
怜星愣愣的望着邀月飞身往下,在怜星的心里,邀月生来便好似高高在上一般,没有任何人能改变邀月的想法,然而这一次,怜星头一次见到邀月已经决定的事qíng,就这么突兀的改掉:
花月奴不明所以:二宫主?
走吧。怜星最后看了眼谢知非,她和邀月是姐妹,从小便喜欢和讨厌的东西都一样,连人也是。没想到长大了,依旧同小时候那般,她喜欢的,也是邀月喜欢的。
随着邀月和怜星的离开,大殿之中的谢知非也听到了来自系统的声音:
【侠士邀月对侠士谢知非好感已达策马同游!】
【侠士怜星对侠士谢知非好感已达策马同游!】
谢知非赶紧拉开大地图一看,代表着邀月和怜星的两个绿色小点在迅速的远离他:
所以,在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这两人莫名其妙的来了,现在做了几日背后灵之后又莫名其妙的走了。
今日发生的事qíng,只有卫吉自请去关内道,他们两人之间惺惺相惜了一番。
要说邀月和怜星同路仲远一般,因为对明教的仰视所以对他有好感,谢知非连手指都不用,也知道在这两人心中根本没有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的大义。甚至在邀月身上,连人的qíng感都已经淡到几乎没有,更别说这样的大义。
因此,能让这两人莫名其妙对他有这么么多好感的只有一种可能。
谢知非默默的将视线转向一边用来折she火光的铜镜:橙色的火焰使铜镜变得柔和,镜中的容颜也染上了烟火,当真是颜如舜华,明眸秀目,好一个丰神俊朗的好儿郎
第100章 人间六明光
五年的时间可以做多少事。
五年可以让一个人老五岁,可以让一个势力成长起来,可以让原本破碎的神州更混乱。
卫吉离开光明顶后,谢知非一直便担忧卫吉的安危,只是卫吉离得匆匆除了世间紧迫外,也是不愿让人知道他与明教的关系。
没有任何信件回来,谢知非只知道卫吉去了关内道。
在卫吉离开的第三个月,从关内道的乞儿口中,传出一句朗朗上口的话:两番甲子龙脉苏,九五真人顺运出。
两番甲子一百二十年。
九五真人,九五至尊!
再过五年正巧是前朝灭亡,天下陷入混乱的第一百二十年。
六十年一个轮回,这句话似乎在昭示着,两番轮回之后,上苍终于选定了代自己巡狩九州的天命之人。
往往这些传得风风火火的话,都是有心之人用来给自己造势所用,初时的天下门阀世家对这句话嗤之以鼻,知晓这不过是惑众之言。
然而门阀世家不知道的是,天下百姓苦乱已久,这话自关内道出现以后,好似一道曙光搭上了细雨chūn风,瞬间传遍神州大地,落地生根。
大街小巷,甚至连九州咽喉的开封也开始流行推测,究竟谁是这龙脉所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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