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惊喜交集——太子偏巧在这个时候召见他,无异于雪中送炭,救他于水火。
他急急下车,未及开口,夏景抓住他的手臂,神色惊惶道:“扶桑公公,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啊……”
“放手!太子殿下的人你也敢抢,活腻了不成?!”
秋暝心急火燎,试图把扶桑从夏景手中解救出来,可夏景已被逼到绝处,理智全无,死死抓着扶桑这根救命稻草不肯松手,扶桑都被他抓疼了。
“秋暝,你先放开他,”扶桑临危不乱,“我来跟他说。”
秋暝一路从太医院追到这里,此刻汗如雨下,上气不接下气。
他松开夏景,对扶桑道:“快点,我来追你已经耽误许多时间了。”
扶桑点点头,温声道:“夏景,太子殿下召见我,我不能不去,若是太子殿下怪罪下来,你我都承担不起。”
夏景泫然欲泣,嗫喏道:“可是……”
扶桑打断他,一字一句道:“你且回信王府去,将来龙去脉如实告知信王,然后再替我转告他,明日我会乖乖去信王府,但只能是你来接我。”
夏景稍作犹豫,终于松开了抓着扶桑的手:“那、那我明日再来找你。”
扶桑冲他微微一笑,低声道:“信王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不会为难你的,只管安心回去。”
秋暝耐心告罄,他一手接过扶桑手里的药箱,另一只手抓住扶桑的手腕,牵着他朝宫门跑去。
第16章
秋暝拉着扶桑一路狂奔,约莫一刻钟后才抵达清宁宫。
柳棠时已心急如焚地在门口翘首等待了许久,他快步迎上去,沉声责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秋暝喘得说不出话来,他把药箱递给柳棠时,用手势示意柳棠时赶紧带扶桑进去。
扶桑比秋暝好不了多少,他气喘如牛、挥汗如雨,胸口隐隐作痛,双腿颤颤发抖,上台阶的时候险些跪下去,幸好柳棠时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宫规森严,奔跑是有失体统的行为,明令禁止。扶桑自打五岁入宫后就再也没像今天这么跑过,他又不习武、不锻炼,身子素来柔弱,突然跑这么远当然吃不消。
柳棠时满目担忧地瞧了扶桑一眼,无暇多说,拉着他一径来到太子的寝殿,再次见到了东宫总管南思远。
“哎唷,可算是来了,真是急煞人也。”待看清扶桑此刻形容,南思远顿时双眉紧锁,流露出些许嫌弃之色,“这……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秋暝还没来得及解释,柳棠时不知原委,自然无法回答南思远的问题。
他斟酌道:“能否让他先去清洗一番,再来服侍殿下?”
扶桑乍然变色——万万不可!他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身体!
好在南思远没有同意:“没时间了,眼下为殿下祛病解痛才是最要紧的,顾不得那么多了。”
宫女早备好了水盆,扶桑净手时,一名宫女打湿巾帕,帮他拭去脸上的汗渍。
待他擦干双手,又有宫女端来凉茶,扶桑一口气喝下,从咽喉到肺腑都舒服许多。
“你自个儿进去罢。”珠帘外,南思远小声叮嘱,“仍如上回那般,无需行礼,不要说话。”
扶桑点头称是,南思远补充道:“这回可是殿下点名找你来的,别让殿下失望。”
扶桑轻怔,旋即便如久旱遇甘霖、枯木又逢春,五脏六腑瞬间盈满了欢喜,四肢百骸都焕发了力量。
他的技艺,不仅得到了师父的赞许,也得到了太子的认可,再没有比这更让他受到鼓舞的了。
他的愿望,似乎就要实现了!
扶桑心潮澎湃地走进那间宫室,脚步轻悄地来到美人榻旁,提衣坐在置于榻首那张梅花凳上。
近旁的条案上,霁蓝釉双耳三足香炉絮絮生烟,温凝香清馥的气息沁人心脾。梅子青釉瓷瓶里插的花,从春水绿波换成了蕉萼白宝珠1,花白似雪,叶绿如翠。
面前的美人榻上,太子殿下仰卧着,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搭在额上,遮住了上半张脸。
从落座的那一刻起,扶桑仿佛进入了一个只属于他和太子的结界,那些纷纷扰扰如潮水般退去,脑海中什么杂念都没有,心房也迅速平静下来。
他从药箱中取出面纱,覆在脸上,掩住鼻息。
他抽出太子的发簪,解开他的发髻,用十指梳理他柔密的青丝。
他轻轻握住太子的手腕,将搭在额上那只手移放到他的身侧。
今次没有暗夜的遮蔽,太子俊美无俦的脸清清楚楚地倒映入扶桑的眼帘,依稀还能辨认出几分幼时模样。
扶桑无心多看多想,认真履行职责,专心致志地为太子按摩。
开天门,抹双眉,按穴位,揉耳轮,梳六经……进度才刚过半,扶桑发现,太子好像睡着了。
他眉心舒展,呼吸均匀绵长,胸膛随之微微起伏,显然是极度放松的状态。
扶桑猜想,太子这几天应该都没怎么睡,定然身心俱疲,才会卸下防备,在他这个陌生人面前安然入睡。
他渐渐放轻力度,直到双手离开太子的脑袋,缓缓起身,双腿酸软得几乎要站不稳。还没来得及挪步,一道低沉喑哑的嗓音打破寂静:“别走。”
扶桑被定住了。
垂眸去看,太子依旧闭着眼睛。
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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