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戈起身走过去将萧璨揽住,他是站着的,因此能将萧璨上半身都护在自己怀中。
“我知道……我都知道。”双手托起萧璨的脸,裴玉戈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生来顺遂尊贵,有爹娘兄长疼爱着长大,前二十年…天高云阔无拘无束,如今一朝让你将这最不堪的真相全盘接下,还因旁人之故让你视为至亲与依靠的亲兄长疏远忌惮,对你来说……很残酷。”
萧璨垂眸,眼尾似有泪光将落未落。
许久,萧璨才开口,哑着嗓子问道:“玉哥,你是不是很软弱、很矫情?”
拇指拂去眼尾滑落的一滴泪珠,裴玉戈十分笃定地摇头道:“不。此时此刻,若是我的我爹娘姐弟视我为患,我想我可能会比你更绝望。你会难过、会反复去想,是因为你真的在乎这份手足亲情,也是身在皇室…实在难得,一不留神就留了自己全数真心,到头来仍然绕不过无情最是帝王家罢了。”
“不,我还是相信皇兄他对我还是有兄弟情分的。只不过我们之间君臣为先,是我任性惯了,殊不知自己早就越了矩。”
裴玉戈这次没有安慰,而是直言问道:“那明珠你以后是打算进还是…退?”
退字裴玉戈说得很轻,尽管他有所克制,还是不自觉将自己的情感与期许融入到了话语中。
“皇兄正直壮年,膝下亦有子嗣,弟夺兄位,千夫所指。自缚手脚,来日无论发生什么,我便都只能眼睁睁看着。”
进则遗臭万年、退则君要臣死,注定是个死局。
“明珠,若我要你今日一定拿个主意呢?”
萧璨沉默了片刻,他虽闭着眼,可羽睫轻颤、眉头也跟着皱紧了。裴玉戈知他心中挣扎难受,便安静等着对方的回答,这一次,他也已有决绝而坚定的心思。
“我不怕世人指责,更不愿再失去重要之人。我不会视皇兄为仇敌,却也不会再陪他粉饰太平了。”
“我会陪你。”
裴玉戈之所以要一遍一遍确定萧璨心意,并非是他不信任萧璨,而是要对将来可能参与他们夺位的更多人负责。萧璨此前数年游山玩水不理朝政,参政尚不足一年的他不可能得到文官士子们的追随,更不要说这其中不乏维护礼教正统的老古板们。如此,留给他们的路便只有兵变夺位这一条,相较文臣,受天子打压多年的武将们显然更容易说动。
“明珠,还有一事,我想你该着手办起来了。”
“哪一桩?”
“内宫。你我内心都清楚只有兵变这一条路可走,但‘不得不做’并非不能再拼一把,兵不血刃或许是妄想,但……人总得有个奔头儿,哪怕眼下情势已经有够糟糕了。”
萧璨点头,随即反问道:“玉哥只说让我做什么,却不打算告诉我你的打算么?”
几乎是本能的,萧璨感觉裴玉戈在隐瞒着什么。
“我之前就说过的。如果你下定决心,我会尽我之能为你扫平障碍,虽说这话从我一个病秧子嘴里说出来有些不自量力了,可我既说了就会做到。”
“那……玉哥一定答应我,别拿自己的安危去赌。”
拇指蹭了蹭萧璨脸颊,后者也配合着将头靠过来撒娇痴缠。
裴玉戈微微垂眸,良久下定了决心道:“明珠,有一事我要先同你说好。”
他这样交代事情的口吻,萧璨都不需要听完便能猜到个大概,当即便捉了裴玉戈的手覆在自己脸侧,手则仅仅攥着对方的手腕,但下意识的颤抖却出卖了他此刻的紧张不安。
裴玉戈安抚似的摸了摸萧璨脸颊,随即抽回手扳过萧璨双肩。
二人四目相对,都是一模一样的严肃凝重。
“这些时日,我每日都递了弹劾的折子上去。除了弹劾殷绰、赵淮之流,还有几本暗讽天子偏私不公的。我猜想天子虽出于何缘由,被迫除掉殷绰父子,可他心中的怨愤确是要对着朝臣发出来了。除掉殷绰虽是朝中许多人的心愿,可说到底事是我挑起来的,也是你我给了他们张口伸冤的机会。不管其中是否有人浑水摸鱼伺机牟利,我都不愿冒险让旁人为我担了罪责。”
“你想离开御史台。”
“对。从前跟着老师,我总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野心,也坚信朝廷能变得好些,可惜事与愿违……终究还是得我自己去争。不论来日被贬到何处,我总归能让自己有些用处。”
言下之意便是要萧璨不要插手。
“我自然相信玉哥有这个本事和毅力,但你有没有想过皇兄若是有心要磋磨你,有的是劳心劳力还不能行差踏错的苦差事等着。你做得再好,可能只要吏部官员在年终呈报上一个否字便付诸东流?”
裴玉戈对此却并不是很担忧,他反而能笑得出来。
“吏部不该如从前那般是掌权者摆弄的工具,至于由谁来做这个位置……明珠,那便是你该衡量的事,我相信你。”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卷已经进入了后半程,后面春猎副本将迎来兄弟反目的最后节点。
第134章 起起落落
殷绰虽死,但他留下的烂摊子并没有因此不了了之。
刑部为了‘戴罪立功’,而内阁为了进驻朝廷权力的中心,自是个个卖力。面上都是一副为家国大义的正直模样,势要将从前殷绰的党羽拥趸全部拽下来,至于这其中有几分是真的为正视听、又有几分是为让自己人占那个坑儿,大伙倒是心照不宣。
第2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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