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殷绰下狱,主张定罪的人又是天子胞弟雍亲王,且如今许多人都跳出来指证太师之罪,其中不乏他从前的门生和攀附之人,无论最终天子是否能念及昔日师徒之谊饶他个活罪,殷绰都绝无可能重回从前的风光模样。
他一倒,殷皇后的地位就不是那么稳固了。
裴绍与茂国公府长孙奉旨开拔后几日,太师一案众人的供状一日一日得往宫里报,天子脸色难看,百官也是战战兢兢不敢多言。
转机来自内宫,那位宠妃娘娘前天夜间足月发动,于第三天清晨平安诞下一位皇子。
那宠妃的母家姓郑,是正经的清贵书香门第,祖上出过几位内阁大学士、还曾与皇室旁支攀过亲。如今虽无半点实权,但门第够高,更要紧的是宠妃及其母家都深受天子青睐。
宠妃成了贵妃,离凤位只有一步之遥。
萧栋毫不吝惜给予贵妃母子及她母家尊荣恩赏,这无疑代表了天子已打算彻底放弃辜负圣恩的殷氏满门,其中也包括他的结发妻子殷皇后。
有心之人自然不会忘记将这条消息传递给被羁押在狱中的殷绰。
权极一时的太师此刻囚服加身,听到来人刻意递进来的消息,一时暴怒、一时又急躁地在逼仄的牢房内来回打转。犹如垂暮的困兽一般,比起从前志得意满的高傲模样,此刻的他只剩满身狼狈。
殷绰心有不甘,他扑过去抓住栏杆,恨不得要从那栏杆间的缝隙挤出去一般,整张脸都贴了过去,丝毫不在意那表面的木刺擦伤脸颊。
有些警觉地打量了下左右,殷绰才压低声急道:“我要见你主子!他得帮我,不然……”
传话之人是狱卒打扮,闻言却只不屑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殷绰自云端跌落,从不曾想会被眼前人如此嘲讽,一腔怒火难忍,直接伸手出去揪住了对方的衣领用力一扯。
那狱卒打扮的人毫不在意,任殷绰扯着他的衣服无能狂怒,等人废完话,他才幽幽道:“殷大人还是省省力气得好!老主子可不会像大人做事这般马虎,不仅留了人证物证,还连贼都防不住。杀温氏女是你们背着老主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眼下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们了。”
“你主子不怕,可萧缙可是有结结实实的把柄攥在我手里的!你们礼王府这时候想独善其身?休想!”
“你这样的眼界手段,无怪老主子瞧不上。”
“你!!”
那人毫不掩饰眼中鄙夷,抬手拍开殷绰揪着他衣服的手,还后退半步、十分做作地整理了下衣裳,随后幽幽说道:“王爷有很多早夭的兄长,他们丢了性命皆是因为不能替老主子办成事,所以王爷也不会例外。”
“虎毒尚不食子,萧定仁他疯了?!”
“老主子可不像殷大人,儿子犯疯病都将你们做的蠢事抖搂出来了,你却还不舍得除掉他。走到如今身败名裂这一步,只是你无能罢了。”
高高在上审判的口气,即使是被从前地位不如自己的于晁等人讯问,殷绰也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感到被羞辱。
“你们主子尽管嘴硬好了!等雍王把我拉下来了,下一个就轮到你们礼王府了!萧璨为了一个有些情分的异姓人都能做到如此地步,你说他要是知道自己父母死于……!”
殷绰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此刻一把泛着银光的利刃就抵在他胸口,甚至刃尖已挑破皮肤见了血。
对方罕见的愤怒倒是让殷绰找回了些许信心来,他忍住疼痛后撤半步,竟笑出声道:“怎么?戳中你们的痛处了?”
来人只动摇了一瞬,还是因着殷绰提起决不能出口的秘密企图威胁他侍奉的主人才一时失了冷静,这会儿镇定下来,当即反唇相讥道:“殷大人若是有胆子尽管说给明日主审的官员听,这桩大事牵连到了的可不止大人与我家老主子。大人要不猜猜?你侍奉的那位天子是全力会封别人的口来保你,还是巴不得将你挫骨扬灰?”
殷绰的脸色不太好,重提当年旧事本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他也是没想到今日来的这人不是普通传话的小卒子,而是知晓老礼王的亲信,不仅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头脑转得也快,不过一两句话的功夫,便再次拿回主动权。
纵使心有不甘,殷绰也不得不接受此刻的自己已没有在萧定仁面前讨价还价的权利。
他压下心中不甘,冷着脸问道:“你主子能许诺为我争取到哪种地步?”
“听闻大人府上还有两个不满十岁的小儿子。”
殷绰咬牙,双拳攥紧又松开,想了想又道:“绪儿已疯,以你主子的人脉,再保下一个他应当不难!”
“呵。大人倒是父子情深,也亏得你养了你大哥的一双儿女,二公子如今得了镇国公主的庇佑,雍王又顾念着他的皇嫂,不至于置你殷氏满门于死地,不然这么多条罪名压下来,大人想保稚子只怕都是痴人说梦了!”
殷绰冷声斥道:“少说风凉话!你一个礼王府的奴才,还没资格奚落我!说吧,你家主子特地派人潜入刑部天牢,又刻意告诉我皇后娘娘失宠的事,究竟是想让我替他做什么?!”
那人笑道:“大人莫不是忘了自己被谁害得沦落到这一步?您和老主子有共同的敌人,可别一时糊涂敌友不分啊!”
第2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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