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牢的痛苦，他根本承受不住。
    他花了好几辈子的时间和精力积累战功，如今好不容易才提到了少校。假如真的被关了铁牢，就意味着卡尔的战功将被清零。
    无论哪个，的确都是他无法付出的惨痛代价。
    但是……
    “你确定，你真的能活下来吗？”
    面对“卢克”的威胁，卡尔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平静的注视着这个前不久还一脸和气的男人，毫不畏惧的反问道：“我们伟大的所罗门王，智慧与慈悲在地上的化身。他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
    “——也就是说，我只要按下扳机，无论卢克死不死，你都已经死了。而只要卢克醒来……你觉得，我会被判处白刑或者铁刑吗？”
    卡尔的话，让“卢克”顿时瞪大了双眼。
    “——你把‘种子’拿走了？”
    “卢克”脱口而出：“不，这不可能！你不是隐行者，你自己是永远无法意识到记忆被修改过的……就算有人对你进行心灵共鸣，也根本无法意识到‘种子’的存在！”
    事情的真相让“卢克”难以理解。
    卡尔意识到不对劲，这没什么。毕竟他也重生了好几次，算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老怪物了。
    可他分明就知道“隐行者”的秘密——但这根本不可能会被探查出来才对！
    他人无论如何，能看到的都只有表层的“卡尔”，而卡尔自己是无法意识到有人在控制自己的思想的。因为他的所有思想，也都是那枚芯片所给予的。他连类似的想法都不会出现，即使看到或者听到也会下意识的忽略。
    那就是“种子”的力量。
    “说吧。”
    卡尔平静的说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放你离开。”
    “卢克”略一迟疑，便彻底不再虚张声势，老老实实的讲了起来——毕竟他如今只是一枚芯片，如果真的被卡尔的电弧枪贯穿，他是真的会永久死亡的。而他之前不过只是在恐吓卡尔而已……如今卡尔已经回过神来，他就已经没有吓唬他的能力了。
    “隐行者”能潜行在密布心灵共鸣的社会中，靠的全是他们赖以求得自由的“种子”。
    那枚芯片，能让他们的意志从此彻底的隐藏起来。他们虽然无法主动的对他人进行心灵共鸣——因为那样的话，他们实际上还是用自己真正的心灵与他人产生了共鸣，关于“隐行者”也会随之被一并泄露。
    可如果只是被动的接受心灵共鸣，那么身体的原主人的记忆和体验，就能将其遮蔽覆盖。也就是说，他们拥有了“断网”的能力。
    所有的“隐行者”，都是对如今这个过度公开的社会感到不满的人。他们因为这样或是那样的原因，对这种双方互换记忆与意志的交友方式而感到不满或是恐惧，因而向往回到之前的“人与人之间不那么公开”的时代。
    他们其实并不是认为过去的时代多么的好，只是因为他们的大脑太过简单，做不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所以下意识的以“当今不好”顺势推论为“过去便是好”。
    可他们却根本想不到“过去可能会变得更糟”的可能性。
    “隐行者”就是这样一批具有怀旧心的群体。他们没有接受什么邪神的蛊惑，也不想颠覆如今的世界政府。但他们不愿意接受社交，宁可科技退步、技术封闭，大家一同回到封闭的过去，也不愿意向人们展示自己的心。
    到了这时，卡尔就已经彻底明白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反叛者。
    硬要说的话……这算是“废宅”在新的时代里出现的某种奇行种进化体。
    “你们若是封闭自己的灵智也就罢了，可你们不该涉及他人。哪怕实验仅仅只是短暂的，但这也意味着你们干涉过他人的记忆自由。”
    卡尔的表情渐渐变得冷淡：“我们伟大的所罗门王，智慧与慈悲在地上的化身。他是万物的基础，灵智的基石.”
    “真是完美的双标狗。说到底，你们就是一群自私的废物而已。”
    说罢，他便不再犹豫——对着“卢克”的左脚扣动了扳机。
    “你明——明——”
    “卢克”甚至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的声音变得尖利、嘶哑而绝望，甚至都来不及仇恨和愤怒，一句话都没有说完，便是戛然而止。
    “可以了，卡尔。”
    就在这时，郑复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卡尔身后。
    他瞥了一眼卢克，对着点了点头：
    “名字已经变回来了。”
    第12章 自杀违法，最高可判处死刑
    在卢克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毕竟卢克感觉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身体也没有一点痛觉——若非是卢克还能看到自己左脚上的靴子被完全烧化、裤腿也被烧到了膝盖的位置，他差点就这样以为了。
    要知道，他刚刚左腿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被电弧枪直接命中了。
    尽管卡尔将其降低到了最低威力……但那依然足以杀死没有防护的普通人。至少在那一瞬间，死亡的触感是如此清晰。
    卢克甚至能清楚的闻到死神的呼吸——简直称得上是近在咫尺。
    而他如今，身上却没有丝毫伤痕……
    “——因为我已经给你全部治好了。”
    穿着白色长衫的郑复双手抄在口袋里，站在一旁随温声说道：“你知道的，我的治疗能力非常出众。”
    “非常感谢……郑复医生。”
    卢克很是后怕的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松了一口气：“你救了我一条命，好兄弟。我这次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工作，下次重生就不一定有这样的机会了……我可不想当个米虫，被人赡养。”
    在这个时代，不是每个人都能有权利工作的。
    是的，如今“工作”已经不再是义务，而是一种权利。
    这其实也算是人类的一种进化模式——
    在非常古老的地球时代，人内心会渴望自己不要去做体力活。人如果能不参与体力工作，就意味着他们要么已经凭借智力站在了社会中上游、要么就会很快死去。无论是哪种，让人类更加优秀、更加聪明的基因都会传递下去。
    而在之后的时候，即使是已经使用智力进行工作的人，也会希望自己能更加悠闲、工作量能够得到进一步的减少。这种懒惰的欲望，会让能力较低的人逐渐失去拥有后代的权力……因此也意味着社会的平均智力水平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换言之，人会因为懒惰而感到愉悦，本身就是一种进化层面的筛选机制。
    能力不足的人，没有懒惰的余裕。
    而如今的时代也是如此。
    在这个时代，自杀是违法的。因为人只要活着，就能源源不断的为全世界人类提供灵能。在这个时代，灵能发电、灵能养殖技术也早已开发了出来……换言之，人们已经实现了新能源的永动化。
    而自杀就意味着，你破坏了所有人共用的能源，如果自杀的规模较大，甚至可能会影响区域功能。因此自杀是非常危险、损人害己的举措。
    自杀者通常会被判处二十年以上的监禁，最高会被判处死刑——指的是真正的死刑。
    这次是神魂俱灭。
    ——既然你们主动选择放弃了生的权利，那么不如把你们丢给灵魂熔炉，作为滋养这颗星球的粮食，用尽最后一丝力量……为日后引燃星之炬而积攒燃料。
    当然，人自然是可以死去的。然而为了不会大面积的同时，人死去也是要摇号、排队的。而且只能自然死亡，杀死他人同样也是重罪。
    但问题在于，在身体开始衰老的时候，剩下的一小截寿命会变得非常难熬：看着自己一点一点衰老、病弱、腐朽，那绝非是能轻易渡过的体验。尤其是在你已经老到不行的时候，可死亡的名额还没轮到你，那么你就会被吊着命，直到可以真正死去为止。
    而如果你已经重生过了一次，那就意味着你熟知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这反而会让衰老期更为漫长、难熬。
    很少有人能忍受第三次的衰老，于是在第二次自然死亡之后，人们一般就会签署暂缓复活或者放弃复活的协议。
    前者就是将自己的灵魂暂时挂载到一个占地很小的服务器里，自由的生活在无边无际的虚拟世界“中枢”中。而他们的灵体则为整个世界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至于后者，就是彻底放弃了这个世界……
    而他们将成为这个世界的燃料。
    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坚持活下去。感受着身体逐渐成长、学习新的知识、结交新的朋友，然后去参与相同或是不同的工作、亦或是平凡的如同米虫一样的活着，再逐渐老去。
    生如米虫，与死何异？
    他们活着的时候能享受的，在死后也一样能。很多人都逐渐投入到了虚拟世界中，去享受不那么难熬的永生。
    但也有一些人，会选择“活下去”，去赢取工作的权利。这是唯一在死后无法做到的事……是仅有一次的“青春”。
    而想要工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为人是会犯错的，所以想要工作，你首先要胜过同领域的人工智能——这通常就已经要求你具有专业性质的灵能，或是极为卓越的专业能力。而如果仅仅只是后者，光是拼命学习、刻苦钻研，想要挡得住人工智能的进步速度也是非常困难的。
    在他们失去领先优势之后，他们所剩余的工作时间也就逐渐降低了。
    这意味着，每一次死亡都可能是结束。越是“工作者”，就越是珍惜自己的生命。
    而卢克医生的灵能，并非属于医疗专业。他可能意外死去一次，等他回到岗位的时候，就要面临自己的限时解聘通知了。
    ——甚至就是他被控制着的这三个月，都耽误了他很多的学习时间。控制他身体的那个人，显然是不会替卢克学习的。
    “我完全感觉不到，我的身体被控制了……”
    卢克苦笑着，连连道谢：“非常感谢，卡尔少校！这个可恶的家伙浪费了我好多时间，我已经落下了太多……还好我的望远镜没有被他搞坏。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甚至一直到之前卡尔与“卢克”对峙的时候，卢克才突然意识到，他的意志已经被悄无声息的改变了：自己毫无根据的说出了自己完全不知道的事、做出了自己根本不可能会去做的举动——直到那时，卢克才突然惊醒，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被控制住了。
    “无妨。”
    郑复笑眯眯的说着：“我来到这里，其实就是为了追查这件事。而我如今已经得到了许多有用的情报。”
    “但……”
    卡尔也有些疑惑：“为什么您不亲自去调查呢？其实您也可以将他轻易制服吧？”
    他已经与郑复进行过了一次心灵共鸣，非常清楚他的底细。
    而且关于这件事的真相，本身就是由郑复告诉他的。这意味着郑复就算没有掌握全部的秘密，至少也应该得知了大半真相……他根本没必要交给自己这么一个“太过年轻”，主观寿命还不到一百岁的年轻人。
    看到卡尔对郑复使用敬称，卢克顿时惊疑不定的望向这位刚来医院不久的“郑复医生”。
    “我是不行的。”
    郑复果断的摇了摇头：“因为这些隐行者们，一旦接触到我的灵能就会立刻死去。所以我只能确定，他们不会在‘星之炬’周围活动……而且他们的首领，肯定认识我、知道我的存在。”
    说着，他拍了拍卡尔的肩膀，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这事调查起来就很麻烦。但它其实也不算非常重要，后果也不是特别严重，正好适合你这样的新人去处理。当然，组织信任你的能力，也自然会给你一些好处的。我一会带着你去星炬，给你开通初级权限……你觉得如何，卡尔上校？”
    “我……嗯……”
    卡尔刚想婉言回绝，可他听到了郑复最后的那句话，于是他犹豫了一秒。
    “——那就请交给我吧。”
    他果断的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