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掌柜挺热情的，冲着路边酒楼对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没打算进去，没动地方，而是问他：“掌柜的，跟你打听个事儿，旁边那条街，那家名叫翠云楼的楼子现在还在吗？”
    “翠云楼？当然在啊，山阴城什么都可以少，但就是不能少翠云楼的姑娘。”
    掌柜的笑呵呵的搓搓手：“也对，我都忘了顾先生是翠云楼的常客，喝茶肯定是要去那里喝的，怎么会来我这个小地方。
    也罢，虽说翠云楼这会儿还没到开业时间，不过顾先生大驾光临，那叫刘翠云的老鸨子肯定会开门迎贵客。
    那我就不留您二位了，只是希望顾先生再见到尹先生的时候帮我带句话，就说山阴城的孤魂野鬼们都盼着他回来主持大局呢，没有他，我们就没有主心骨，时间一场肯定会被冥府欺压的，求求他可怜可怜我们，您看行吗？”
    我本来想说我找不到尹无心的。
    但看掌柜的一脸真诚的样儿，又不忍心拒绝，只能点头：“行，等我见到他一定把话给你带到，放心吧。”
    “好嘞，那顾先生，咱们下次再见。”
    那掌柜的朝我鞠了个躬，不光是他，连带店里看热闹的小二们都跑出来几个：“顾先生您慢走，有空常来啊！”
    “常来常来，忙你们的吧。”
    这热情劲儿整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赶紧一边摆手一边离开。
    等走出去二三十米吧，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女人问：“看起来你跟这里的鬼魂都是旧相识了，可这山阴城到底是什么地方？”
    “是一片不想被冥府玩弄自已命运的鬼魂们聚集起来，演变出的一片地处鬼界、却神似阳间的乐土。”
    我这话也算是有感而发吧，感叹似的对女人说：“至少这里的人比冥府要有人情味儿多了，你不觉得吗？”
    “冥府什么时候玩弄过这些鬼魂的命运？出生、夭折、投胎，这是天道定下的法则，我们只是这个法则的执行者，哪来玩弄命运这一说？你少胡说八道。”
    女人挺不忿的，但我也不惯着她：“呦，话说的挺大义凛然啊？真把自已当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了对吧？
    行，趁着现在有空，那我就跟你好好掰扯掰扯，法则是天道定下的没错，可人为什么要遵守天道定下的法则？
    凭什么人要有生老病死？凭什么你们就可以长命百岁？就凭你们早出生了几千上万年，就凭你们命好、运气好、拜了某个牛逼的人当师父，所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女人眉头紧紧皱着，试图反驳我：“那是因为我们……”
    可我不想给她机会：“因为你们什么？因为那些阎王是冥府的开创者，所以他们就该一辈子坐在那个位置上对吗？可不可笑啊！
    想当年陈胜吴广起义那会儿，喊出来的口号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话你明白啥意思吧？朝代有更替，皇帝老子还能轮流坐呢，那凭什么阎王就能永远坐在那个位置上，凭什么你们这些冥使就能对着普通鬼魂颐指气使？
    还有，你们这些执行者在执行天道意志的时候就没有任何偏差吗？你们就没有私心吗？啊，你们是既得利益者，所以就想方设法掐死下面那些人的晋升渠道，这是什么行为？说到底不还是想保全自已的位置、让自已永远骑在别人头上拉屎拉尿吗？”
    “满嘴胡言乱语，你少往冥府身上泼脏水！”
    女人忽然变得怒不可遏：“冥府从来都不会掐断下面人的晋升渠道，普通鬼魂可以成为阴差，阴差修炼有成了就可以去做鬼将，鬼将自然也能成为冥使，你打听打听，有多少冥使是阎君们从鬼将中提拔上来的？”
    我拍了拍手：“你说的对，非常对，冥府一个萝卜一个坑，确实是只要有人死了就会从下面的人中选拔上来顶替他的位置。
    可你认为这公平吗？人家阴差成天忙里忙外的，对付的都是那些凶魂厉魄，一不小心就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那自然每年都会多出一大堆空缺，让下面的鬼魂晋升上来。
    可你们呢？你们这些冥使道行高、又不用办事儿，整天躲在冥府里指使指使这个、命令命令那个，你们日子过的多舒服啊？不用去一线，脏活累活都是人家干，我问你，这么多年来有几个冥使是因公殉职的？有几个冥使是近些年新提拔上来的？
    阎王就更不用说了，冥府创立万年以来，阎王那个宝座上坐的屁股就从来没换过！要不是我六百年前干死了两个，轮得到那个王骞做阎王？等着去吧，等到魂飞魄散了也不可能轮到他！”
    我这几句直接给女人说迷茫了。
    她咬牙切齿的问我：“你在说什么胡话？还前杀掉两个阎王，就凭你？”
    “你爱信不信呗，不信你回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看我说的对不对，看看现在的第五殿阎王是不是王骞。”
    我都懒得跟她争辩，直接摆摆手：“行了，跟你说这些没用，既得利益者不可能听进去危害自已利益的劝告。
    总而言之一句话，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你们冥府就跟阳间的官场一样，一个字烂，两个字很烂，三个字烂透了！”
    说话的功夫，我俩已经走到翠云楼门口了。
    也就是这时候，女人终于被我给说破防了，她直接一掌朝我轰来：“狂妄，妄言冥府，看我怎么掌你的嘴！”
    “呵，我他吗不跟你动手，你还真把我当成谁都能欺负的软柿子了？”
    也没去格挡，我直接用柳长生教给我的身法抽身闪避。
    女人的掌速很快，被我这么一闪她收手不及，掌风直接把翠云楼大门拍成了粉碎。
    第1025章 一言不合
    这女人确实不简单。
    她那速度极快的一掌看起来软绵绵，但里面蕴含着的暗劲儿可真不是开玩笑的，一掌就把整个大门化作飞灰，连一片完整的木屑都看不见。
    这是灵气聚集太多，量变产生质变，反而会有这种内敛的表现。
    得亏这一掌是拍到了门上，如果是拍我身上，我就算身子再结实，恐怕体表的肌肉纤维也会被她拍个稀烂，能保住内脏不受伤就很不错了。
    反正看见她这一掌我立马收起了轻视的心思，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用巫诀调集周边的灵气把自已护起来：“要说女人喜怒无常呢，刚才还好好的，现在突然给了我一掌，我要是反应慢点不被你直接拍死了么？”
    “你六百年前不是杀了两位阎君吗？你不是不把天道放在眼里吗？那为什么还要躲我刚才那一掌？”
    女人的目光开始变得阴冷：“有本事就别再躲，我倒要见识见识，看看你这个口出狂言的妄人到底有多大本事。”
    “哎呦卧槽，你动手我不躲当我脑袋有问题？干脆我站着不动让你打得了呗。”
    嘴里啷当了一句，我表现出一副不在乎的态度，暗地里却在默默聚集灵气，毕竟以我现在的道行，面对这种活了几千年的老太婆能够速战速决是最好的，一旦拖下去肯定打不过。
    而与此同时，一声特别油腻的抱怨从我身后传来：“哎呦我的天啊，我的黄花梨大门、我的纯金门槛啊！
    大人们，二位要是想动手，这山阴城有的是空旷地方给你们施展法术，非要在我翠云楼门口比斗哪门子啊？你们这是存心要拆了我的楼子不成？”
    这声音哪怕不能用悦耳来形容吧，至少也可以说是令人作呕了。
    我回头向后看，一个女人就跟个被人强了的寡妇似的，哭爹喊娘的从楼子里冲出来：“我才刚回山阴城没几天，不记得自已得罪过二位大人物啊，不行，你们必须赔偿我损失，否则我就……”
    她一开始演的很入戏，说话的时候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但等看清我的脸之后，她的表情立刻就凝固了：“呃，你是……”
    “怎么，你还认识我呢？”
    我也没看她，注意力完全在对面的女人身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名义上应该是刘翠云的副手，实际也是尹无心的密探吧？怎么，刘翠云死了以后，你现在代替她掌管翠云楼了？
    还有，尹无心连你们都给遣散了，那他岂不是成孤家寡人了么？他的十二冥卫呢，还在不在楼子里了？”
    这个代替刘翠云接管翠云楼的新老鸨子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磕磕巴巴的问我：“顾……顾先生，您怎么到山阴城来了？申公先生跟您一起来的吗？”
    我冷哼一声：“怎么，想你的老相好申公序了？放心，他现在有别的事儿要办，没时间跟我一起来。”
    然后我就用余光察觉到老鸨子松了口气儿：“嗨，我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我的楼子门口闹事，原来是顾先生您啊，那没事了，这扇门没几个钱，您不用管，直接走就是。”
    “走？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山阴城，都到你楼子门口了，你连杯茶都不让喝就想撵我走？是不是有点不把我当回事儿了。”
    我扭头瞪了她一眼，看向她的目光掺杂了几分精神力进去：“几个意思，不欢迎我是吧？”
    “哎呦呦，顾先生瞧您说的，我不欢迎谁也不可能不欢迎您啊。”
    可能被我那眼神看的有点心虚了，老鸨子赶紧媚笑着对我说：“您请您请，翠云楼的大门永远向您敞开，诶，这位是……”
    她目光转向了正在跟我对峙的女人：“从没见过这位小姐，顾先生，这是您的新女朋友？”
    女人似乎不明白女朋友是什么意思，没任何反应。
    我起了几分调侃的心思，告诉老鸨子：“什么新女朋友，你没见过女嫖客吗？这女人跟我同行，那自然也是来你们翠云楼消费的。”
    很显然，女人明白嫖客是什么意思，知道我现在是在损她。
    所以她立马就怒了：“你个败类，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又是一掌朝我袭来。
    女人的速度非常快，快到动作都带着残影那种。
    这不同于柳长生感悟自然、积累经验创造出的身法，完全是因为她体内的灵气太充沛了，将灵气灌注进全身，把速度提升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
    我没她那么败家，只是让全身融入周围的环境，让自已化身成一片柳絮随灵气波动飘摇着，无论她掌风多凌厉都碰不到女人的身子。
    但这女人的打架经验绝对丰富，她几招无效之后直接抬手，掌心忽然出现一阵庞大的吸力引着我的身体飞速朝她那边飞去。
    我眼见着她手里出现了一把闪烁着寒芒的短匕，刀锋在太阳的衬托下绽放出点点寒芒，以我现在的运动轨迹，这样下去的结果肯定是被她扎个透心凉。
    “吗的，你这是闹着玩抠眼珠子！”
    眼见女人起了杀心，我怒骂一声，随口放开对身体的控制，想化作一团灵气规避她的攻击。
    五行灵体就这点好处，只要魂魄存在，配合巫诀，就可以随意将自已的身体化成周边的灵气，也随时可以用周围的灵气凝聚出自已的身体。
    对巫而言，这世上的一切事物都是由灵气构造而成的，身体也是一个道理。
    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女人似乎对巫有些了解，她已经看穿了我的想法，用灵气把我周身禁锢住，根本不打算给我化形的机会。
    我冷汗‘唰’的冒了下来，眼见躲不开，已经开始打算用什么大威力的巫法跟她拼命了，这样就算我受伤了她也别想好过。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一声软绵绵的猫叫声忽然传入我的耳朵。
    一只黑色的小猫爪子伸到女人持刀的手上，把那把短匕扒拉到一边。
    而女人另一只手依然在发力，来不及收手，强大的吸力直接让我俩撞了个满怀。
    第1026章 证人
    我也不知道自已现在的身体有多硬。
    反正女人挺软的，被我一个野蛮冲撞弄的连连后退，眼看就要稳不住身形。
    可能是出于保护弱者的本能，不想看到一个女人在我面前摔倒，我下意识伸手揽住她的腰，女人的目光也从开始的愤怒变成惊讶。
    但我转念一想，卧槽，这娘们儿好像也不是弱者啊，刚才还想杀我来着。
    不是弱者那爱摔就摔呗，我还保护她干什么？
    于是就在女人惊愕的目光中，我直接收回了挽住她腰的胳膊，当时她正处于那种身子向后仰的姿态，我一放手她也没反应过来，直接一个大屁股蹲砸在地上。
    这女人怕痛吗？不可能，作为一个女鬼，而且是那种道行很深的女鬼，一个屁股蹲根本对她产生不了什么伤害。
    但伤害不大，侮辱性却极强，更何况我俩打架的时候旁边还有不少鬼魂在围观，当众出糗让女人脸上彻底挂不住了：“姓顾的，我跟你没完！”
    声嘶力竭的喊出这嗓子，女人从地上跳起来，又作势要往我这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