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这种想法没有付诸于行动,因为邢望忽然意识到,他总要习惯在剧组中的生活。在晔城他可以回家,到了青竹镇他也可以回家,那么以后去了其他地方呢?如果工作到了异常繁忙的时候,他还习惯不了该怎么办?
邢望的纠结并没有让任何人发觉,实际上这也几乎就是一个呼吸之间的事。
只不过到了薄暮时分,钟远岫边接着电话边朝邢望走过来,等到通话完毕,她便开口朝邢望说道:“你外婆打电话过来问我,晚上没有安排的话方不方便让你回家休息,我说可以。”
这句话包含的内容量其实很多,在邢望的刻意回避下,他没有同外婆提起自己回青竹镇拍戏的事情,所以当他听见钟远岫这话时,惊喜油然而生,就连对着钟远岫道谢时,声音里都是无法抑制的愉悦。
这种情绪很能感染人,吕素琴正站在邢望身后,当邢望问起她和苗蕊要不要去他外婆家暂住时,吕素琴险些就因为小少爷鲜少露出的笑意而同意了。
“民宿挺好的,我们就不去了,小少爷你回去好好休息。”
听见经纪人女士都这么说了,苗蕊更是附和般点了点头。
邢望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拒绝而感觉不悦。
实际上多日相处下来,吕素琴早就发现小少爷是个隐私感很强的人,所以她只将小少爷的话当成是礼貌性的邀请。
民宿旁栽了一株年迈的桃树,从这株桃树往民宿后看去,是一条蜿蜒盘旋的混凝土道路,桃树夹道而生,远远望去,一片桃红,葳蕤成云,给人以烂漫梦幻的视觉享受。
邢望从这幅仲春美景中经过,暮色含娇,衬着年轻人眉目如画、不可方物。
回到家后,外婆人对着多日未见的外孙,明明面露关切,却仍然开口嗔怪了一声:“你这孩子,怎么到家门口了都不和外婆说一声,这件事我得和你哥好好说道说道。”
邢望冁然微笑,试图避重就轻转移话题:“外婆,这种事就不用和哥哥说了,到时候得耽误他工作。”
“那你是不是也怕耽误外婆才不想回家的?”老太太神思空明,不为所动,“工作期间你只管尽力而为,但是别忘了,身后还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在,在这里,你永远可以安心入睡,除非以后到了太远的地方,外公外婆照顾不到——那不是还有你哥吗?总而言之,不用太着急去适应。”
“这个社会太浮躁了,在外婆力所能及的时候,希望能帮着你们活得轻松些。”
这些话在邢望入睡之后仍然盘旋在他的脑海,令他心神安定。
次日,用完早饭,剧组便开始沿着那条桃树夹道的小路前往拍摄地。
小路尽头是豁然开朗的景色,入目即是一片绿色湖泊,垂杨柳沿着湖边种了一圈,隔着嫩绿的纱帘,一座木屋若隐若现,而更远处便是翠绿的茶林以及逶迤的群山。
柳树与茶,是清明最初的人设中十分鲜明的两个要素,所以在这里,几乎是以清明的视角来展开叙事。
常人的一生大概有数十载的时间,蜉蝣的一生只在一个朝暮之间,而清明的一生取决于人们的信仰,华夏的民族记得他,他便永远存在,而现如今,他已经经历千载光阴了。
在这千载光阴中,清明的大多数记忆都随时间而风化,也随每一次雨涨秋池而被锈蚀,除了……他。
清明至今都还记得,在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时,他心底的举足无措、茫然间感受到的惊喜以及……油然而生的亲切。
那人的身形很清瘦,却足够挺拔,一身白衣如皓月,也似蜉蝣之羽,整个人都显得苍白却出尘,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那人说他叫寒食。
清明愣看着寒食熠熠生辉的眼睛,后知后觉到,这人的确不食人间烟火,因为他叫寒食——那个禁烟火,被称作“冷节”的寒食。
可是明明被人们称作冷节,清明待在他的怀里,却没有感受到丝毫寒意。
寒食温声喊他,又说:“我年长于你,你以后就唤我兄长吧。”
兄、长。
清明无声却一字一顿地吐出了这两个字,蓦然发觉,自从诞生开始便伴随在他身边的冷寂感,在此时悉数散去了。
寒食待清明足够亲切也足够温柔,但是不论他们的关系变得如何亲密,清明都会觉得兄长好像远离尘嚣的谪仙。
兄长会专注地看他放纸鸢、荡秋千,或者与春天蹴鞠,和其它长辈看孩子嬉戏一样,带着包容和笑意,但是清明始终觉得,明明两人年岁相距不大,兄长的目光却好似来自千年之外一般,隔着渺茫的时间,让他看不清。
——清明将寒食身上出现这种特质的原因,归结在了他们的起源上。
他们并非神明,但他们和神明一样,因为人们的信仰而存在,而让人们产生这种信仰的缘由,便是他们存在的根源。
树因根而存活,也因根而生长、茂盛。
就像寒食,会因为禁火而冰冷,因为人们对介子推的缅怀而具备他的高风亮节,也因为祭祀,从而带上更多苍白、悲伤以及深沉的情感。
但清明不同,因为他存在的根源不止在于人间,还在于寒食,可以说作为节日,他是因为寒食才真正诞生。
于是寒食的一切都能引起清明的关注,也能轻易地改变他。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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