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照片偏偏缺了一块,而那一块的位置,就在舟舟的衬衫上。
“还有一块呢!还有一块去哪儿了呢!”裴冽失神尖叫了起来,他整个人都开始发麻,好像连视线都在不住摇晃。
如果缺的只是一个衣角,他尚不至于这般歇斯底里。
可是那缺少的一块,不偏不倚,恰巧在衬衫的左上部分,正是最靠近心口的位置。
偏偏就缺了这一块,好像照片里的少年从此没有了心一样。
虽然,从某种角度上看,这就是事实。
他的洲洲撕碎了十多年前拍摄的旧照片,而同时被撕碎的,还有自己的心,和洲洲的心。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洲洲的心,本来就没想过为他停留。
“不能丢这一块,不能丢这一块……”裴冽机械地重复起这句话来,他又发了会儿呆,接着才意识到自己应该仔细地找一找那块碎片,而不是就这么干等着。
洲洲是不会主动来找他的,他比谁都更清楚这一点。
只是眼前视线晃动得愈发厉害,耳边的嗡鸣也吵得他头疼,裴冽不得不扶着椅子才能慢慢蹲下来,在地面上仔细搜寻最后一块碎片的踪迹。
但即便是蹲在地上,也很难看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那最后一块碎片实在是太小了,比小拇指的指甲盖的一半都要小,这么小又这么轻的纸片掉落在地板上以后,又怎么看得到呢?
裴冽半蹲的姿势改为了半跪,接着索性直接毫无仪态地趴在了地板上,从柜子底下的那条缝里死命往里看去。
可是那下面黑扑扑的,只能看见一层灰。
裴冽只好伸手进去探,柜子也不知多久没有搬开,他才刚凑进去一点,手上就满是灰尘的粗粝感,雪白的衬衫袖口很快也变了色。
裴冽仔细地摸了一遍,却依旧毫无发现。
“你是在躲我吗,洲洲。”看着掌心的灰烬,裴冽茫然地说。
他的大脑一阵阵作痛,眼前的场景不断变换交织,一时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半山别院,回到了那一场无望的大火之后。
当时的他,也是一样地无助,一样地发了疯似的在灰烬里翻找,弄得满身上下全是脏污,只为能找到属于裴云洲的一点痕迹。
只是洲洲什么都没有留给他,洲洲画出的作品,编写的曲目,用过的画架,弹过的钢琴,一切都随着那场大火彻底消失了,哪怕他苦苦翻找了三四天,最终也只找到了目前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金刚石项链。
不惧火炼的金刚石能在烈焰中得到保存,可是照片只是单薄脆弱的一张纸,这一次,裴冽有种预感,他好像什么都要找不到了。
会客厅的每一处都被他翻了个遍,每个角落都留下了他的痕迹,可是没有就是没有。
“裴冽,你让我感到恶心。”裴冽一字一顿地对自己说道。
别说洲洲,就连他自己都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恶心。
虽然他眼下的一举一动都是在赎罪,可如果不是自己,洲洲根本就不会吃那么多苦,而自己,也本没必要赎罪。
口中有压不下去的血腥味,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但裴冽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双目无神地看着被透明胶勉强补齐,但始终缺了最中央的一块的旧照片,不得不承认一个绝望的事实。
洲洲的心丢了,还是被他亲手丢的,可他再也找不回了。
第56章 金凤百花
虽然云洲拿到了五个亿的巨款,但走出酒店的时候,神色却并不轻松,等在外面的应许见云洲面上有疲惫之色,忍不住问了一句:“云总,你还好吗?”
“没事,”云洲将支票递给他,“回去把这些钱提一下,我打算自己成立一个基金会,你到时候把钱转进去。”
“这么多?”应许惊讶道,“您全部用来做慈善吗?”
“你照做就是,”裴冽揉了揉眉心,“回去吧,我累了。”
虽然云洲没有明说,应许也能觉出他必然经历了什么,只是云洲不想告诉他,而他也的确没有追问的资格。
云洲的工作效率很高,当晚回到家里就把基金会的基本章程拟了出来。大概他过去的旧习惯是永远改不掉了,心里有点乱的时候,就忍不住用工作淹没自己。
其实说是心乱倒也称不上,晚上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让云洲的心绪有什么起伏,只是他仍免不了在看到那张旧照片的时候生出一点悲凉之感。
他曾以为漫山遍野的鸢尾花是自己人生中唯一一抹亮色,可是后来想起那根本就不是别人送给他的,而是他送给一个记忆里背影模糊的少年的。
于是他又理所当然地认为,那个背影模糊的少年,是记忆里的亮色。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没有什么少年,那个人就是裴冽。
记忆中的最后一块净土,竟然都被裴冽染指,再也不是真正的净土,一切都好像被夺走了一样。
原来他前二十四年的人生里,真的没有半点亮色,没有人能接受这样的落差,云洲的心绪也不可避免地动荡了起来,并不是难过,更多是一种空落落的茫然。
“算了,别想了。”云洲对自己轻声说道。
没有亮色就没有亮色吧,这样的结果,他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吗。
“还是赶快把这五个亿的烫手山芋处理好吧。”
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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