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 作者:衣山尽

    在宁乡军中军帅旗下，孙元和傅山都同时举着一柄千里望观看着前面的对阵。

    在他们身后，军调处的三人，兴泰俞亮和周仲英都全副武装地立在那里，先前随孙元出阵鼓舞士气的正是兴泰和俞亮。实际上，军调处兴俞二人在此战担任起孙元的贴身侍卫一职。也由此见看，孙元对军调处的重视。

    这一仗打完，建州的可用之兵被大量消灭以后，就可以北伐了。到时候，政治手段要优先于军事。兴泰的投诚，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孙元从头到尾就没有将望远镜从自己面上挪开。他哈哈一笑：“这么早就将耿仲明的正黄旗汉军调动起来，元字营干得不错啊！”

    傅山也笑起来，他将千里望收进小牛皮挎包里：“元字营可是天下第一军的第一营，可是颖川侯你的亲兵。此战又放在最前头，自然要奋勇杀敌，断不可堕了太初的名头。”

    孙元：“什么亲兵不亲兵的，各营字号也就是标识，在某的心目中可没有远近亲疏的分别。不过，火箭这种东西杀伤力还是差了点，准头又差，也就起到骚扰作用。即便大炮，若不是大口径舰炮，在这种大规模的战场上，也没有多大用场。真正要解决战斗，还得靠重甲步兵。”

    傅山：“颖川侯你看，伊尔德的镶白旗主力已经逼进元字营。他们人马实在太多，元字营也只能勉强抵挡住敌人的进攻，可让威武营夹击之。”

    宁乡军在原野上布置成八个步兵空心方阵，正面是元字营甲乙两队的两个阵。在他的左场是威武营的两阵，右侧则是健锐营。

    孙元点头：“可以，另外，元字营的火箭手撤下去吧。伊尔德已经靠过来了，右侧又是耿仲明，别咱们还没有夹击伊尔德，他们先被敌人吃掉了，让健锐营挡住耿仲明。”

    一声令下，有旗手飞快地打着旗语。

    看到旗号，元字营的火箭手飞快地收拾好火箭，飞快地撤了回去。

    就在撤退的时候，伊尔德军中突然响起一阵“咻咻”的破空声，大约两千多建州军同时抽出背上的大弓拉圆了，将羽箭朝火箭手头上射来。

    无数黑点腾空而起，将火箭拖曳出的烟幕划得粉碎，然后暴雨一样淋下。

    火箭手中暴出一片红色血雾，他们因为要扛着又长又重的发射器，都没有穿铠甲，顿时被射倒了一片。

    就有战友扔掉手中的兵器，背着伤员一阵风似地退了下去。

    孙元和傅山同时摇头，说句实在话，火箭兵发射的时候看起来是威风八面，可因为火箭的准头实在太不靠谱，只能发在军阵的最前头，直接面队敌军的冲击，如此就平添了不必要的风险。可若是放在大军之后或者正中，一通乱射，谁也不敢保证火箭会不会落到自己人头上。如果是三号弹还好，若是一号弹二号弹，不等敌人杀到，自己先被火箭给打蒙了头。

    方才伊尔德的一阵齐射，超过四十个火箭手身上中箭，无法再战，这确实是一件让人无奈的事情。

    不过，每一件新兵器在出现之后，是否能用，还是得在实战中检验改进。

    与此同时，健锐营那边又有一千多火箭手跑了出来，将一具具火箭发射器摆在身前，他们的目标是耿仲明的汉军正黄旗。

    从头到尾，宁乡军的炮兵都不歇气地将实心炮弹打出去，在潮水一般用来的清军中制造着混乱。

    轰隆的炮声连绵不绝，震得人耳朵里嗡嗡乱响。

    建奴虽然慌乱，可他们大约也知道今日若不能取得胜利，等待他们的就是全军覆灭的下场。各军都派出了督战队，只要有人略一迟疑，迎接他们的就是当头一刀。

    所以，即便被轰得心中发怵，敌人还是冒着炮火拼命朝前涌。

    而且，方才能够成功地射退火箭手，取得不大不小的战果，确实是一件鼓舞士气的事情。所有的清军都同时发出一声激扬的呐喊，跑得更快了。

    尤其是耿仲明的汉军，见又有一千宁乡军火箭手出阵，不但不惊慌，发发出一阵大笑。耿仲明军装备了大量的火器，已经以后人摘下了背上的火器，准备等下给这一队敌人厉害瞧瞧。

    此刻，健锐营统领温健全温老三正好立在火箭军中，作为一营的主官，他本不应该到这里的。不过，今日之战十分要紧，温老三还是决定亲临一线，近距离观摩耿仲明部的战斗力究竟是强是弱。

    见元字营的火箭手出现死伤，温老三眉头皱了起来，他也意识到这种火箭的局限性。不过，这个时候正黄旗汉军已经冲得足够近，再将部队撤下去反动摇了自己的阵形。

    看着滚滚而来的穿着黄色铠甲的正黄旗汉军，温老三却没有丝毫的惊慌，他大喝一声：“一号弹准备，放！”

    依旧是连天的烟道在空中弧形划过，雨点一样落到敌人人潮中。

    须臾，一团又一团火光在敌群中炸开，声音不大，火光也比不上炮兵的开花弹。但火箭弹头里装了不少铁沙子，一炸开，就在人群中乱飞。

    只一个瞬间，耿仲明军中就响起了阵阵惨烈的叫声，队伍开始骚动起来。

    “继续，继续，射！”

    更多的尖叫。

    一口气射了三轮，眼前已经被滚滚白烟彻底笼罩，再不能视物，间或几声士卒的咳嗽声。

    温健全：“好，先到这里，再来一轮三号弹，就退回去！准备——放！”

    “咻咻”声中，不等三号弹落地，温老三就发出一声大喊：“撤，撤，撤！”

    所有的火箭手都收起装具，一阵风似地退了下去。

    温健全也撒开了脚本阵跑，他已经意识到火箭兵的最大的弱点，那就是没有任何防御力。在战场上，也只能打上三四轮，给敌人来一个冷不防的下马威，若是再耽搁下去，被敌人的箭雨一个覆盖，问题就严重了。

    这一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直跑得口中全是青铜的苦尾味。

    好不容易回到本阵，就有两个亲兵迎上来，飞快地给主将套上铠甲，一边又埋怨道：“温将军，你怎么能够跑到最前头去呢？身为一军主将，你的位置应该在这里才是。若让陈军法官见着了，又是一桩麻烦？”

    唠叨了半天，温老三却没有任何动静。

    亲兵才发现不队，定睛看去，就看到自家将军正目瞪口呆地盯着前方。

    他心中疑惑，将头转过去：“啊”一声叫起来。

    却见透过森林一般的长矛，远方的层层白雾已经被片片冲天大火烧得不见踪影，无数正黄旗汉军已经被烧成火人儿，惨呼着在地上乱滚，看数量至少上百。

    原来，三号弹已经发威了，再加上耿仲明军中又不少火枪手，身上都带着火药，被燃烧弹一烧，也跟着烧了起来。

    顷刻之间，健锐营对面就出现了一片火的地狱，到处都是扭曲乱滚的人体，浓重的人肉臭味顺风而来。

    耿仲明军一阵大乱，再无法向前推进。

    温老三哈哈大笑：“烧得好，烧得好，烧死这些狗汉奸。所有人准备，过得片刻，敌人就要过来了，咱们再让耿仲明这厮尝尝我长矛火枪阵的厉害！”

    ……

    中军帅旗之下，傅山摸了摸下巴：“不错啊，温将军打得不错啊。虽然没有多大的杀伤，可已经大大次挫伤了耿仲明军的士气。恩，看来，火箭这么用是对的。”

    孙元：“火箭这种东西吧，其实主要的用途是骚扰，要想解决战斗是不成的。青主，如果加大射程，用来攻坚，你觉得如何？”

    傅山想了想：“用来攻打大城市是不成的，毕竟，火箭只是火箭还是不能代替大炮的，射程有限，不可能无限地加长加粗。否则，不合算，还不如大炮呢！”

    孙元：“青主这话是对的，任何事物都有个上限，用火箭代替大炮，至少在目前和未来百年之内是做不到的。关键是成本太高，不合算。”

    确实，如果无限加长加粗火箭，射程固然上去了，可怎么都比不上大炮。大炮在射击的时候，有强大的膛压可以将炮弹推出去，装药量也少，威力更大。既如此，又何必再使用火箭？

    傅山：“火箭这种东西主要优势是携带方便，但因为威力小射程短，只使用用来攻打敌人的营寨，或者用三号弹烧掉敌人的粮秣。”当然，海军用这种武器用来烧船还是不错的。

    孙元：“火箭不能用在野战，确实叫人遗憾。传令下去，各营火箭兵就不出动了，不要去找这个麻烦。”

    两人竟然开始讨论起新兵器和所使用的战法，显得从容镇定。若是不知道的人到了这里，还真以为这不过是一场规模空前的军事演戏，而不是直接决定明清两国国运，两个民族生存权的大决战。

    在他们看来，宁乡军获得这一场战斗的胜利已成定局，根本不知道烦忧。

    随着他的一声命令，一队传令兵骑着快马飞驰而去，大声下令：“侯爷有令，火箭兵不得出动！”

    “侯爷有令，火箭兵不得出动！”

    正在这个时候，伊尔德的主力已经靠近元字营。而耿仲明军中火光小了下去，部队开始恢复。

    又看了看前方情形，孙元回头对身后的俞亮周仲英兴泰道：“你们三人在我身边也没甚用处，到前边去看看。军调处的工作可不在中军帅旗下，先到一线摸摸情况，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做事。”

    三人同时一拱手，分散开来，朝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