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竟还是替书生解围的热心肠男子,以男子方才所作所为,应当不至于做出当众滋扰女子的事,想来是另有缘由。
顾桑开口道:“两位公子是何人?当众与陌生女子搭讪,怕是不妥吧?”
“什么陌生女子?”陆奇正不爱听这话,顿时急了,“顾二姑娘可是我未来的表嫂。”
说罢,便指了指严朗:“我表哥,严朗,二姑娘的未婚夫婿。”
顾静不可置信地抬眸,悄悄地看了一眼严朗,又立马低下头。
顾桑也愣了一下,居然是顾静的定亲对象。
未婚夫替心上人解围?
这可太有意思了。
严朗身姿挺拔,长身站立,眉目舒朗,彬彬有礼道:“在下严朗,这位是我的表弟陆奇正。大庭广众之下,确实是我们兄弟举状冒失,不想惊扰了两位姑娘,还请见谅,明日我便亲自登门向家中长辈赔礼道歉。”
听得严朗要登门赔礼,顾静瞬间慌了神:“不、不用了,真的不用。”
陆奇正见顾静一直躲在顾桑身后,心有不快,伸手就要推开顾桑:“你挡着二姑娘做什么,表哥又不看你。”
顾桑:“……”
一把挥开陆奇正的手,顾桑没好气道:“你动我一根手指试试?”
陆奇正:“嘿,脾气还挺冲?”
严朗制止道:“表弟,不可无礼!”
说罢又对顾桑道:“表弟少年心性,还请姑娘海涵。”
顾桑扯了扯唇角:“无事,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不会同他一般见识。”
不过一个无礼的小屁孩。
陆奇正瞬间暴跳如雷:“你才是小人。”
顾桑:“……”
*
翌日,严朗真的登门拜访,顾明崇和常氏着实吃了一惊,得知湖边的这场偶遇后,两夫妻直呼两人缘分天注定,甚至刻意创造了严朗和顾静独处的机会。
只是顾静性子内敛害羞,胆小温吞,几乎没同严朗主动说话,只严朗问她什么,硬梆梆地答一两字。
待严朗告辞离去,常氏琢磨道:“我瞧着严朗应该是中意静儿的,只是静儿似乎……”
顾明崇接过话:“静儿怎么了?”
常氏:“再看看吧,静儿本就胆小怕生,许是第一次见面的缘故。”
顾明崇认同地点点头:“日后相处久了,两人的感情自然就深厚了。”
常氏和顾明崇亦是日久生情,遂放下心,转身去抱胖乎乎的小崽子。
顾明崇看了一眼常氏和儿子,心中忍不住为老爹的处境担忧,哪怕顾桑言之凿凿地确信顾九卿有本事稳定雍州局势,他也不能安心,盘算着过两日还是要亲自走一趟雍州。
太守府。
陆太守得知陆奇正欺负人家小姑娘,尤其小姑娘还是顾九卿的妹妹,气得揪住陆奇正的耳朵用力一扭:“小兔崽子,胆儿肥了?下次再敢胡作非为,随意欺负小姑娘,老子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陆齐正一边嚎叫,一边委屈:“不就拌了两句嘴,她还骂我是小人,骂我小人,就是骂爹是小人。”
陆太守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子就是小人,骂得对!”
陆家的荣华富贵都捏在顾九卿手里,就是当面骂他几句小人,又不少块肉。
陆奇正:“……”
……
夜深人静。
顾桑洗漱过后,正要钻进被窝时,顾静红着一双眼睛过来找她。
“三妹妹,我、我睡不着,想同你说说体己话,方便吗?”
这是要与她说说心上人的事?
顾桑眼眸轻动:“方便的,我还没睡。”
顾静脱了鞋袜,与顾桑并排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帷幔发呆。
顾桑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顾静主动开口,便道:“堂姐认识湖边作画的书生?”
“嗯,认识。”
“如何相识的?”
“去年乞巧节,我与哥哥嫂嫂出去游玩赏花灯,街上人多,我便同嫂嫂走散了。”
也可以说是顾静故意同哥嫂走散,乞巧节都是出双入对者,哥嫂担心她闷在家里无聊,带她上街玩,但她不能真的不懂事。
哥哥常年在外,难得同嫂嫂过一个乞巧节。
何况,嫂嫂怀有身孕,哥哥要护着嫂嫂。
“我买了一盏兔子花灯,想去揽月湖放花灯,但是湖边熙熙攘攘,都找不到下脚的地方,也不知被谁推了一把,我摔在了地上,花灯也摔烂了,我一时起不来被人踩了好几脚,是他推开人流,将我救了起来。”
他伸手将她拉起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姑娘,没事吧?”
那一刻,四周的嘈杂仿佛瞬间消散。
她只看到了他。
他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她不擅言辞,不知道说什么,感激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木讷地说:“我的兔子花灯,没了。”
他便将字谜上赢的鸳鸯花灯送给了她,送完才发现不妥,露出尴尬的笑容,想要收回去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也愣住了,提着花灯不知所措,红着脸道:“这个……应该、应该送给……公子的……心上人。”
他脱口而出:“没有心上人。”
顾桑插了一嘴:“他不知道那是鸳鸯花灯,不能乱送吗?”
顾静也明显一愣,没想到顾桑关注的点是这个,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解释道:“他、他只是想安慰我,一着急就将手上的花灯赠给了我,事后方觉不当。”
顾桑说:“所以,这就是你们的第一次相遇?”
顾静点头:“嗯。”
无助时为人所救,又被送花灯安慰,看来书生挺会的啊。
比起同准未婚夫的初见,明显是同书生的相识更让人难以忘怀。
顾桑默默在心里点评。
顾静与书生也不只见过这一面,没过两月,顾静去书舍买书,出来又遇见了书生。
书生家贫,靠给书舍抄书贴补家用,书生显然没想到会再次遇到乞巧节搭救的小姑娘,但他也没上前同顾静搭话,顾静也不敢在人来人往的书舍同陌生男子说话,便急匆匆离去。
不想走的太过慌乱,手帕竟落在了地上,书生捡起手帕追上顾静,并还给了她。
然后,顾静知道了书生的名字。
高知远。
顾静将自己和高知远的相识过程全部说出,有人听自己倾诉,心底莫名轻松了些。
顾桑面上并未出现任何一丝触动,而是平静地说道:“所以,你心底真正喜欢的人是高知远,但你已经许了人家,打算将这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深埋心底?”
“我、我不、不是。”顾静用力地攥着衣角,鼓足了半天的勇气,终于承认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不想嫁给严朗。”
这可不妙啊。
顾桑蹙眉道:“难道你想嫁给高知远?”
顾静看着顾桑的眼睛,抿了抿唇:“对,我想嫁的人是高公子。”
顾桑:“……”
顾静小声道:“我觉得三妹妹遇到喜欢的人,定也会去争取的。”
“可家中与你议亲时,你并未争取,而是默认了家人的做法。”顾桑无语道。
她是不能理解明明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为何非要去过吃糠咽菜的清苦日子。
顾静低垂着脑袋,神色忧伤道:“当时,我不敢,也不确定。”
顾桑问:“后来如何确定了?是高知远对你表白过,还是送过你什么礼物?”
顾静眸色动了动:“他说他心悦我,但他也说,自己配不上我,自知两人有缘无分。我便知道,他也是喜欢我的,两个互相喜欢的人为何不能在一起?”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可你知道他家中具体是何情况?难道只要相爱,就够了吗?”
顾静不理解:“难道不是吗?”她以为顾桑定会支持自己。
顾桑:“……真是单纯(蠢)的很。你总不可能让娘家帮你养男人,养的好倒也罢了,就怕养出仇,哪个男人受得了被人戳脊梁骨说是吃软饭,靠妻子娘家养活?”
古代男权思想严重。
吃软饭,还不如上门当赘婿。
固然顾显宗也曾靠过施氏母家,但养活自己可不是靠施氏母家。
顾静没想到顾桑能如此直白的说出养男人这种话,小脸霎时就红了。
好半天,才没什么底气地反驳:“我也可以养家。”
顾桑看了一眼娇滴滴的顾静,并不觉得她能受得了生活困顿的苦楚:“靠你的绣活儿?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就是没日没夜的刺绣,也过不上你现在百分之一的好生活。”
“堂姐,你既与我说了高知远的事,一是信任我,二也是想知道我的意见。”
“那我便说说。”顾桑吃了块西瓜,继续道,“其实,我倒觉得严朗未必不是良配。人只有在吃喝不愁的情况下,才有心思和精力爱你,呵护你,在意你的喜好,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爱,才能陪你风花雪月。当吃饭都成了问题,甜言蜜语,几句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能填饱肚子吗?”
“就好比,严朗觉得自己和表弟唐突了我们,第二日便能携礼登门道歉,规矩礼数做足。如果昨日唐突我们的是高知远,他有银钱买礼物,穿着体面来赔礼吗?”
顾桑知道自己的话太过犀利现实,打破了顾静美好的少女情思,顿了片刻,放缓语气道,“堂姐如今一门心思扑在高知远身上,莫不如我们寻个时机,去瞧瞧他家的情况。他在你面前或许会伪装,但在家人面前,总会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顾静愣愣地望着顾桑,好半晌才说:“去他家?”
顾桑敲了敲顾静的脑门:“就偷偷去看一眼。”
第1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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