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狗狗喘息声有点大,裴漾安抚地抓挠它的下巴,特意放柔声音和小狗说话:“你也很开心么?”
平时裴漾跟连衡说话用的都是正常的声音,猛得听到小夹子,不止狗狗听在耳朵里,连衡也心动了一霎。
声音比平时要软,也更黏腻,仿佛区别对待是因着那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
连衡有一刻沉下了目光,想要在听的更多一些,比如把她按在身下时。
“你先坐。”他阔步走到酒柜,拿出一瓶度数不算太高,但一喝也能醉的红酒。
餐桌上准备的高脚杯虽然有两只,但是连衡只给自己倒了酒。
裴漾一心全放在狗狗上,没听到连衡说了什么。她和狗狗一起蹲在餐桌边玩,刚把狗狗的肚皮翻过来,就听高座上的人,沉肃地下令。
“裴漾,洗手,吃饭。”
裴漾意兴阑珊地站起,“好吧。”
小跑着去洗手,坐下前又把目光放在那未拆封的手机上。
小狗走到她的脚边,头蹭着她的腿,然后蹲下身体守护着。
裴漾没管脚边的狗狗,两眼放光:“连衡,这手机也是给我的吧。”
连衡瞧着她一副星星眼又叁好学生那般的坐姿,把手机拿到她的面前:“是,给你准备的。”
乖巧如她,放到她跟前,她才敢拿起。
叁下五除二的拆开,发现里面还有一张SIM卡,担心地来回细看。
连衡读懂她面上的情绪,直接向她解释:“手机里有定位,后台有监控。”
裴漾霎时叹下一口气,仿佛也猜想到了。她的好心情也没有被实话打败,很是知足:“随你随你。我戒五个月的手机了,没有手机的日子不是人过的。”
哪有那么夸张,连衡被她的好心情感染,眉眼不再那么冰冷:“嗯。明天还有一份礼物送你。”
裴漾手里插卡开机的动作不停:“明天?圣诞礼物吗?”
连衡点头:“嗯。”
裴漾没有想到竟然还有礼物:“最近的节日都赶在一起了,让你破费了。”
连衡看她这么开心,真心问道:“每天收到礼物,每天都会开心么?”
裴漾不敢以偏概全:“应该吧,应该的吧。”
手机开机后,裴漾第一件事就是登录在国内的社交软件。但是中途需要验证码,她输完原先在国内的手机号,刚按下确认,才惊觉:“啊,我没有我原先的手机号。”
连衡闻言,大概猜想到什么。离近指了指手机上最新冒出来的验证码:“可以输入进去。”
连衡在她一脸茫然的表情里帮她操作。登入进页面后,他说:“已经都帮你补好了。”
省去很多麻烦,这是裴漾收获的第二大惊喜。当她低头看向消息界面,跳入的消息越来越多,但没有一条是来自于她的父母,心情紧跟着就跌入谷底。
她的心脏就像一块破布,既被拧得紧紧的,又被凿了洞扔进脏水沟里臭烘烘地。
裴漾特意忽略些什么,点开贝贝发过来的消息,挨个翻看下来后,眼泪也一点点滴到屏幕上。
她失踪这么久,就算是身为网络朋友的贝贝,都可以询问她几句,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联系她,是不是太忙了之类关心的话——
裴漾长舒一口气,抬起头。
泪倏而模糊了双眼,为了不在连衡面前再次失态,裴漾一眼就望到红酒,拿起一侧空着的高脚杯。
逗大的泪珠顺着眼眶悄然滑落:“我好高兴,也给我来点酒吧。”
她流泪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连衡无法判断她是喜极而泣还是什么?
他在她的酒杯中倒下红酒。
裴漾脑子凌乱,直接一饮而尽:“好喝,再来点。”
连衡这次判断到了,她在伤心:“吃点菜,空腹不好。”
裴漾不想听唠叨,拿起筷子,夹菜,络绎不绝地塞进口中。确定吃了不少后,她自己拿过酒瓶,给自己倒酒。
倒完,向连衡碰杯,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再次一饮而尽。
她好难过啊,控制不住地难过。
裴漾无法在保持该有的平静,在崩溃边缘抽纸拭泪,在连衡想要说些什么的神态中阻止地抬手:“你不要讲话,也不要问我怎么了。”
“我不想说。”裴漾情难自抑地红了眼睛:“陪我喝酒吧。”
连衡冷漠地表情随着她愈发的悲痛欲绝变化成不忍,轻轻地拿起酒杯与她碰杯。
裴漾看他这么听话,捧起酒杯喝酒,勾唇浅笑:“谢谢连先生。”
连衡眸中闪过一丝痛色,安静地充当陪酒。她也很安静,吞声忍泪。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之间?
就跟上午那个突然的流泪一样,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
连衡想到手机,压抑着眼底的寒霜,沉默道:“裴漾,是有人说什么了吗?”
裴漾寻到连衡的眼睛,对视叁秒后,微微垂眸,面色苍白:“就是因为没有人说什么,我才难过。”
“连衡,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狠的父母。”她感觉明明周遭温暖,却如坠冰窟:“不喜欢自己的小孩儿,干嘛要生她?”
“有父母就跟没有父母一样。我想着没有关系,就算是我一个人,我也可以好好的生活,可是为什么他们还要时不时地蹦出来,来提醒我。”
“提醒我,是个没有人要的小孩儿。”
“提醒我,你的爸爸妈妈不要你了。”
“提醒我,他们会爱自己的小孩儿但爱的那个人不是你。”
裴漾想起那两张从小看到大的脸,心如刀割。她昏昏沉沉地饮下酒。
话匣子被打开,愈发地想抱怨:“别的父母看到自家小孩儿的生活动态,不好的,会安慰,好的,会跟着一起开心。”
“可是为什么到我这里……那时候我刚毕业没多久,生了病,在生活动态里晒出高烧的体温计。发了好多天,突然有一天我的爸爸找上我,让我删掉这则动态。”
“他说我发的什么啊,这么不像话,被亲戚朋友看到耻笑。”
裴漾默默地望向连衡,眼底尽是哀伤,眼尾挂着泪珠:“连衡,他为什么看到的是可笑,就是看不到我生病了。”
她用纸巾试图掩盖自己的痛苦,连衡面色紧绷,向她伸出了双手:“过来,给你抱会儿。”
裴漾喝的已经有些迷离,见他伸出的手,在极度不安的摧残下站起身来,朝他而去。
她摸上他有力的胳膊,他随即一拉,裴漾坐进他的怀中。
她失去理智似得紧紧抱着他,一点也不避嫌,仿佛抱着的是她的布娃娃。
连衡扶着她的腰,怕她乱动在摔下去。
他疼惜地在她耳边低语:“你的父母不配你这么爱着他们。”
裴漾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丝丝缕缕地蛛网钻进心中缠住她的彷徨和脆弱。
她在他怀中低喃,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地不停歇。连衡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都被她说的潮湿。
她说她在家中不受宠。
她说她讨厌艳阳天。
一直说的都是父母,突然说到天气,连衡好奇:“为什么讨厌艳阳天?”
裴漾有问必答:“那天在阳光之下,我失去了工作,也彻底失去了我的父母。”
“我是个没有人要的小孩儿。”她依偎在他身上,却索取不到任何心安。
裴漾目光一凝,捧起他的脸颊。他望着她,玻璃般剔透地黑瞳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裴漾瞧着,宛如看到了一片碧蓝地湖水,忍不住溺毙在此。她凑近他脸庞,细闻了一下,香气清淡。
是她喜欢的味道。
裴漾轻轻垂下眼睑,吻上他的唇。
连衡陡然一愣,在她神志不清地如同小鸡在他唇上啄来啄去时,嘴皮嗡动:“小孩儿,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远风来·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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