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曾经有过几年母子和乐的美好时光。
    固然后来有过伤害，可是胤禛仍旧无法割舍曾经感受过的母爱。
    那都是真的, 没有作假。
    再者，孝懿皇后这几年一直病着，无论是胤禛还是康熙，心里都是有准备的。只是，只要孝懿皇后之前活着一日，他们就只往好里去想。
    因此，胤禛悲伤是真，但要悲伤到过了度，这就不对劲了。
    “四哥是说德妃娘娘？”佟妙安挪动着小马扎，和胤禛贴近着坐着。
    她小手轻轻拍着胤禛的背，又把手帕递给胤禛。
    “四哥，不哭。我在。我要四哥的。”佟妙安轻声道。
    她望着胤禛的侧脸，心疼不已。
    在佟妙安这短短几年的人生里，知道喜怒乐，却唯独还不懂哀。
    而此刻，她和胤禛靠的那么近。她能对他的哀伤，感同身受。她亦头一回知道，什么是心疼一个人。
    她的心，为他而感到疼痛。
    胤禛嘴角漾起浅浅的笑容，他大胆的把头歪了歪，试探的靠在佟妙安的肩膀上。
    佟妙安直接手按着胤禛的头，把他头稳稳按着贴在自己肩膀上。
    “我的肩膀，给四哥靠。很结实的。”佟妙安道。
    胤禛手里拿着佟妙安的帕子，帕子有佟妙安喜欢的玫瑰露的香味。
    他双手灵巧的把帕子叠成一个小兔子形状，放到佟妙安的手里。
    “表妹在我身边，我感到无比的幸福。眼泪流不下来的。”胤禛浅笑着道。
    佟妙安接过帕子兔子，她戳了戳兔子的耳朵。
    “人之一生，总有求而不得的，哪有事事圆满。我生在皇家，用有世间千万人一生也无法企及的荣华富贵。我四肢健全，身体健康，能跑能跳的在世上活着，读书识字，行万里路，这也是许多人得不到的。我还有表妹，待我真诚，只偏袒我一人。只这一点，就胜过其他无数。”胤禛道。
    胤禛说完之后，忽而觉得，他之前不该那般执着母爱。
    大彻大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过往万般在意的，此刻轻如云烟，可以放手。
    千里之外的紫禁城里，正抱着襁褓里的十四阿哥，轻轻拍他背的德妃，忽然愣了愣神。
    “本宫的心，忽然觉得好似空了一块。”德妃对着一旁拿着拨浪鼓，逗着小儿子的大宫女，双眼茫然道。
    “是不是胤禛在路上出事了？皇上他怎么就把胤禛送去广州了呢？就算是为了胤禛的身体着想，送去哪个亲王府不好吗？若是宗亲不合适，皇上信任佟家，送去佟国公府也是一样啊。胤禛他还是个孩子，身边连个陪他一起去广州的长辈都没有。虽然有护卫，可是护卫能代替长辈之职，令胤禛安心吗？”德妃激动之下，将这些天心里的担心，全吐出。
    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她怎么会一点儿都不疼。
    胤禛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啊。
    他只是不知道她曾经为他做了多少，对他来说，从能看清人时，就在孝懿皇后身边。伺候他的人，也都是孝懿皇后的奴才。
    他自然不会知道有她这个生母。
    “阿琴，你还记得吗？当初，胤禛知道我才是他生母时，他一早偷偷的躲在永和宫的门外，往里看我。胤禛心里是有我的。是我当时把他推开了，说他是皇贵妃的儿子。是我先不要他的，是我的错啊。”德妃终于愿意直面现实。
    她有错，孝懿皇后有错，甚至皇上也有错。唯独没有错的，是胤禛啊。
    他从不知道这一切，当他知道后，也是想见一见生母的。他不是没有良心的孩子。他是最赤诚纯孝不过的孩子了。
    “主子，当初您也是为了保护四阿哥。若是四阿哥亲近您，孝懿皇后只会更加厌恶四阿哥。四阿哥养在承乾宫，若是养母不喜，当奴才的必然为了讨好主子，而怠慢或欺负四阿哥这个小主子。主子您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后来，您不也为了不让孝懿皇后责骂四阿哥，求皇上将四阿哥交还您抚养吗？当时，您向皇上磕头磕的头都破了，膝盖也跪受了伤。如今到了雨天，您的膝盖还会酸疼。孝懿皇后知道您求皇上后，还羞辱了您，您也都一并受了。哪知孝懿皇后不过是戏弄之词，从始至终，她都没想过让四阿哥认您，更别说跟您回永和宫了。”大宫女心疼道。
    “您那时候，也是刚生完孩子不久啊。后来七公主夭折，您更是大病一场。而孝懿皇后却骗四阿哥，您是装病，对他避而不见。”大宫女忿忿不平道。
    这事儿，她们也是在四阿哥离宫后，撬开了孝懿皇后当初给四阿哥的那些奴才的嘴，才知道的。
    可惜，等她们知道了诸多误会的真相，却迟了。
    四阿哥已经出了宫，不可能再被追回来。
    就算追回宫，解释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些年的隔阂，已经刻在了心里，无法消除。而四阿哥为孝懿皇后哭灵哭的那么悲伤，想必也是把孝懿皇后当母亲的。
    毕竟，从四阿哥的角度看去，孝懿皇后虽有两年时间对他不好，但是从不短缺过他的衣穿用度。大多时候，孝懿皇后都将无处安放的母爱，倾泄给四阿哥。四阿哥能常见到皇上，也是沾了孝懿皇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