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起那盏避子汤,酌饮了一小口,正欲开口,面上的神情当即因着缓缓蔓延开来的浓烈苦涩僵住。
好苦。
不似寻常的汤药,避子汤苦得别致,入口先是淡淡的清甜,随即苦味将整个口腔充斥,苦味霸占了她的舌头,顺带着麻痹了所有感官一般,若非她有所防备,当真能被这样的味道折磨的面目全非。
“……你乖一些,就这一次。”郁云霁将神情调整好,靠近他一些,如此道。
孤启攥紧了拳头,随后抬手将那盏汤药打翻。
瓷盏就这样脱离了她的手心,伴随着一声轻响,瓷碗在地上碎裂,温热的苦涩药汁就这般随着孤启的动作尽数洒落在地,浓烈的苦味随后蔓延开来。
汤药不可避免的洒落了一点在她的手背。
半月堂瞬间安静下来。
郁云霁默了几息,随后从桌案上扯下一方帕子,将手背上的温热拭去。
“我本就不是什么乖巧的儿郎,”孤启眼泪扑簌簌而下,“我声名狼藉,而殿下如天上的明月,被众星捧着,若是殿下想,自然会有无数乖巧儿郎蜂拥而上,他们兴许爱喝你的避子汤。”
郁云霁静静的看着他,不曾言语。
孤启曲解了她的意思。
她并非是不想要女嗣,而是如今郁枝鸢与川安王那边仍有变动,朝局动荡,成败尚且未定,这样的紧要关头,若是孤启不慎怀了身孕,只怕会被有心人所陷害,这便成了两人的软肋。
她的软肋有孤启一人足以。
可孤启并非不懂这样的道理,他是聪明的儿郎,在政事上有自己的见解,更会理解她的做法,他不会不知晓她的意思。
可正是因为他知晓此事,再同她为之闹上一闹,郁云霁便不愿再三解释。
“今日你也累了,明日还有事,早些休息吧。”郁云霁留下了这句话,旋即转身出了半月堂。
孤启眼前愈发模糊。
眼泪顺着他的面庞划落,大滴大滴的滴落在锦被上,这样的声响似乎在静谧的夜里放大数倍。
心头复又开始阵阵绞痛,这样疼痛感的情绪他已经许久不曾体会了。
他原以为一切向好的,他原以为,他住进了郁云霁的心里。
他就是仗着郁云霁对他的宠爱,才会闹上一闹,他以为他闹得狠了,郁云霁会让他留下一个孩子,让他傍身,让他不再每日只得无趣又心焦的坐在偌大又空荡的屋内,盼着她能早些回来。
可郁云霁生他的气了,又一次将他自己留在了这里。
“殿下。”含玉的声音响起。
见着自己的主子暗自垂泪,含玉也有些于心不忍:“女君殿下怎能如此,殿下到底是王夫,是女君殿下的正夫,女君殿下如此待您,当真是……”
“住口。”孤启哑声道。
他气恼郁云霁是一回事,可旁人若是也这样说她,便是不可以的。
含玉悻悻的闭上了嘴,正犹豫如何将女君殿下吩咐的事情办妥,便听孤启压下哭腔开口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她让你来的?”
“……女君殿下,”含玉嗫嚅道,“这是女君殿下吩咐奴给您送来的。”
说着,他将一碗带着浓重苦涩味道的汤碗放在他面前的案几上。
是避子汤。
孤启当即恼怒地起身,将那碗还有些滚烫的汤药狠狠掼在地上。
“滚,给我滚出去!”
满室都是苦涩潮湿的味道。
当殿门紧闭的声音响起,孤启再也忍不住,脱力的跌倒在地上。
胃部狠狠地绞着,像是几个孔武有力的女子要将他拧干一般,冷汗随之遍布了脊背。
浑身的痛意似是此刻才一齐涌了上来,孤启眼眶此刻有些干得发痛,他的泪早已在今日激烈的情.事中流尽了。他将头埋在膝间,崩溃的哭出了声。
他好害怕,害怕郁云霁就此厌弃他。
他知晓郁云霁不喜欢孩子,他也再三保证过,可郁云霁总是拿政事来搪塞他,她此刻满心都是政事,不愿被分了心神,他却迫切的需要一个孩子来陪伴。
心口与胃部的绞痛来的格外猛烈,孤启面色白的不成样子,随后偏头干呕起来。
第62章
指尖与手背上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
火辣辣的痛感袭击者他的神经, 可一切痛感都没有此刻胃部的痉挛与翻涌更让他难受。
他干呕了几声,却什么都没能吐出来,只惹得眼眸中被泪水充斥。
孤启深深吸了一口气, 以手背将干痛的眼眸蹭了蹭,将那朦胧的水意蹭干。
他只是这样同郁云霁说,她便当真将他自己扔在这处,难不成她真的不要他, 要去找几个乖巧听话的儿郎,弃他于不顾。
喉头涌上一阵腥甜,被他艰难的吞咽入腹。
三日后。
分明是春日,恭王府不同于街上的盎然, 反倒死气沉沉。
“滚出去!”郁枝鸢暴怒道。
她将屋内可砸可摔的东西都砸了,如今整个正院内弥漫着难闻的酒气,因着她的暴怒,满地的狼藉无人收拾,侍人们更是战战兢兢的躲远。
唯有叙岚在她的身侧。
第1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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