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唷……这写的是啥啊……完全看不懂……就水患嘛,能不能写的白话点……」
曲流觴耳上夹着毛笔哀嚎,在他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摺像是要淹没他一样。严驹和成景在一旁帮忙整理批阅完的文件,楚君惜则坐在一旁微微笑,膝上窝着一隻毛色纯黑的猫。
「楚公子……能不能再麻烦你……」曲流觴又转向楚君惜哭鼻子。后者点点头,说:「念给我听吧。」
曲流觴把奏摺上的文字念过一遍,楚君惜给他解释一番,他便恍然大悟,提起笔来『唰唰唰』的批了。
这几日,他让成景和严驹两人将御书房的奏摺都搬来寝宫里处理,彷彿也重叠了当时轩辕焕所为—
他想尽量离尚真近一点,万一他醒了,或是有什么动静,他希望能够第一时间知道……曲流觴批得累了,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转向躺在床上的男人。轩辕焕依旧昏迷不醒,每天看着御医们硬给他餵下营养品和药汁……每看一回,他都心揪一回。
尚真那时候看着他的尸身,也是这种绝望又心痛的感觉吗……?感觉现在他和轩辕焕,好像倒过来了—换他经歷对方这五年所过的生活。结果,只过了三天,他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快醒来啊……笨蛋……」他抬手压住了眼,喃喃着。
严驹望着他,神色复杂。楚君惜说:「会的……君上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回了曲将军,他不会捨得离开的……」
也许只是没有根据的安慰辞令,但楚君惜这么说,曲流觴还是觉得心里好过了些。
他放下手臂,轻吁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可到底……为什么是我呀……这么多漂亮的男男女女让他挑,像洛华、江无波都比我更美、更温柔,他究竟为什么……?」
这几天,从严驹和楚君惜嘴里,他大致了解了轩辕焕这五年来尝试招魂的所作所为。成景听得目瞪口呆,他也觉得匪夷所思—他们是好朋友、好兄弟,这他承认,可这种疯魔执着的行为,绝不是对好朋友的吧……要说轩辕焕爱慕他、迷恋他什么的,过去他从未察觉到这样的情感啊?!到底是从何时起,变了调……?
曲流觴百思不得其解。
严驹挑起了眉,和楚君惜交换一眼。楚君惜有些疑惑地说:「可……根据君上所言,是因为曲将军您先和君上告白,才让君上驀然醒悟自己的感情,从此亦无反顾的呀!」
「!???」曲流觴瞪大了眼。
轩辕焕脚步一刻不停留地在宫内各处寻找,却一直苦无所获。
他听说曲流觴的父亲战死沙场,而他进宫受封『护国大将军』。尽欢与父亲感情深厚,从听闻这噩耗起他就一直担忧着尽欢不知受不受得住,却一直找不到他的人……听说今天会在宫里过一夜,明日才出发去前线不是?方才去他常暂居的无忧殿也没找着他的身影,这么晚了,究竟去哪儿了?会不会……想不开……!!
轩辕焕因为这样的可能性,脸都雪白了,长腿交替得更加快速,身影很快地掠过凉亭,然后又折返。
月光洒落,树影斑驳下,似有一团黑影,缩在凉亭的石椅上。
轩辕焕放轻了脚步,走入凉亭,果然在石椅上见着了他要找的人,同时也见到了滚落一地的空酒瓶。
向来那么磊落、那么大无畏的一个人,如今却将自己缩成了虾米状,脸颊上还隐隐有着未乾的泪痕,皱着眉,竟似连睡着了也不安稳。
见他这样,轩辕焕的心口像是有什么涌动着……担忧、心怜……好像还有其他……
他蹲下身,轻轻摇晃了下曲流觴。『尽欢……醒醒……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即使是醉酒,曲流觴的警戒度还是挺不错的,几乎轩辕焕一碰着他,他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尚真……尚真……』他一遍一遍嘟嚷着轩辕焕的名字,有些孩子气。
轩辕焕水蓝色的眸子盪漾着月光的碎片,朦胧而醉人。他伸手轻抚着曲流觴的脸庞—他一直想做,却从未放胆做的一个举动—低声回应:『嗯,是我……我在这……』
他的拇指在曲流觴眼下轻轻滑行,拭去其上淡淡的湿意,不料却越抹越多,曲流觴闔上了眼,抽抽噎噎地落泪。
『尚真……父亲……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指掌间的湿意像是会烫着人一样,轩辕焕心口瞬间猛力一揪,痛得他几乎无法顺利呼吸。
这种心疼欲死的感觉,他此生从未经歷过,他又是慌乱又想安抚对方,落了个手足无措。曲流觴的眼泪越落越多,他只好笨拙地攒了衣袖替对方拭泪,用他所能最温缓的嗓音说:『嘘……不会的……你还有我……我……』
颈子被火烫的手掌压下,唇上传来带着咸味的软嫩触感……轩辕焕瞪大了眼,话语中断,人彻底懵了。曲流觴拉下了他,一面哭,一面吮着他的唇,断断续续地说:『不要离开我……尚真……我只剩你了……不要离开我……』
四十、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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