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当陆怀晴落地瑞士机场的时候,还有种不真切的感觉。环顾四周尽是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到了国外,真的远离了故土,身在异乡。
这些日子以来,陆舜没有再联系过她,没有再打过一通电话,没有再发过哪怕一个字符的短信,甚至没有让祁薇来找过她或是陆尧,平静的恍若毫无波澜。
所有陆尧以为他会做的那些事,陆舜通通没有做过。他按照陆尧命令的那样,将近乎已经完工的整合工作彻底丢给了陆尧派过去的人,陆尧试图联络过他,但是他成心想藏住行踪,就不可能就有人找得到他,他像是从京市人间蒸发了一般,陆尧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而陈茹许这边和陆怀晴商量定,双方各退一步,陆怀晴陪着父母在瑞士住半年调整心态,如果还是打定主意要回国,那么就让陆尧给她安排一个华裔的身份回国旅居,等到护照签证到期了要续签的时候,还是要回瑞士看望一下父母。
陆怀晴明白,这已经是作为父母,最大程度的让步,当然了,这让步的前提,仍然还是建立在她再叁保证彻底不再和陆舜联系的基础之上。
离国之初,陆尧就已经把瑞士定居的地方选在了南边的提契诺,这里气候宜人,冬天最冷的时候,也不会到零下,最适合病人将养身体。
虽然房子所在的地方风景优美,天蓝白云,是随手拍一张照片就能当做壁纸的那种程度,但毕竟地广人稀,买个东西都要驱车一个小时到镇上的大型超市采购。习惯了国内便利,夜宵随时都能外卖的陆怀晴,初到这里的时候,分外的别手别脚。
与她当初所预想的分毫不差,她并不习惯这里的人文,也不爱吃这里的当地美食,陆尧一日叁餐变着花样的给她做中国菜,也没有令她的心情更开朗一点。
她每天最多的只是坐在躺椅上吹着微风晒太阳,望着远处山坡上的山羊成群而过,从早到晚,无所事事的打发晨光。陆尧也提议过让她报一所当地的大学去入读,可是陆怀晴坚定的拒绝了,这里的官方语言主要还是德语,就她那个半吊子水平,连英语都讲的磕磕绊绊,学习德语估计更是难如登天。
饶是这里风景再美再空灵,她欣赏过,也就觉得乏味可陈了。她还是更喜欢国内的人间烟火气,喜欢街道上热闹的人群,喜欢城市里璀璨斑斓的夜景,喜欢华灯初上的京市,以及喜欢……一向习惯忙到深夜才归家的某个人。
就这样,浑浑噩噩到了第叁个月的时候,秦颂久违的打来电话问候她,不过因为有时差,所以她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是深夜,索性她也失眠日久,起身悄悄点了一支烟,靠在窗边和秦颂煲起了电话粥。
夜里,四周都静悄悄的,房子后面的草地上传来隐隐约约的虫鸣,头顶的星空极美,颇有一种万籁俱寂的静好之感。
“再等等我就能回国了,到时候我们约大餐,你欠我的那顿……我可一直记着呢。”
电话那头的秦颂笑呵呵的点头应了,说没问题。“我肯定把京市街头巷尾的饭店都扫荡一遍,找出最好吃的馆子,到时好给你接风洗尘!”
陆怀晴低叹了一口气,想着无论到何时,还是听见吃美食这件事最能有效疗愈她的心脏,她也强打起精神应他道:“行,到时候不光接风洗尘,后面我得多宰你几顿,不吃垮你不罢休。”
她这一句玩笑,令秦颂以往沉闷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如沐春风,他笑的更加欢快,大声的答:“阿晴,那你快点回来,我可求之不得呢!”
后来又不知不觉竟然一直聊到了秦颂去上早课的时间,陆怀晴听见有人喊他出门,才催促着他挂了电话。
一盒烟抽的快要见底,陆怀晴烦闷的甩开打火机扔在一边,心想就连买盒香烟都要又躲着父母又开车到镇上去,真是麻烦透了。
她点燃烟盒里的最后一支深深吸了一口,朝着窗外缓缓吐出烟雾,莫名有些分了心,她忍不住去想,这样寂静的深夜里,陆舜有否会像她这样,夜不能寐,只能靠香烟中的这一点尼古丁来聊以安慰。
这时间应该过得快些的时候,怎么净叫人觉得如此漫长呢?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四维就好了,她真想出一切代价,找到那个空间,像拨动视频进度条那样,轻轻拖动那个按钮,让时间飞速驶过,让这些杂念和夜夜的心痛难忍都通通滚去一边,让她能够……稍稍呼吸顺畅,稍稍好过一点。
熬过第四个月的时候,陆怀晴在半夜偷偷抽烟的事还是被陆尧发现了,惊讶于女儿染上坏习惯的同时,又忧心的看着她的精神状态,他并不是有眼无珠,陆怀晴到这里之后,整个人何止瘦了一圈,无精打采的模样,简直就像被困于笼中的囚鸟。
于是,某一天的傍晚,吃过晚饭后,陆尧没有去和妻子散步,而是来到陆怀晴的房间,看着女儿趴在书桌上小憩的身影,他忍不住走上前,探头去看她睡着前写过的东西。
那张被写写画画了无数次的纸张上,无数道皱褶与痕迹,横平竖直的黑色油墨勾勒出的笔画凌乱不堪,通篇却只有两个汉字——陆舜。
陆尧皱了皱眉,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本想叫醒她,再说些什么,但瞥见女儿眼底的黑影,最终还是静悄悄的又将门带上,转身离开了陆怀晴的房间。
不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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