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震怒之下,也是归罪众人。”
“而这赵高,从始至终都是打着胡亥的名义,如今父皇已定了胡亥死刑,根本就不容人求情,一旦朝中将赵高等人的同党查明,胡亥便会被一同处死。”
“我今日已在陛下面前求情多时,只是陛下根本不听我开口。”
“眼下我毫无办法,还请先生出手相救。”
扶苏说的很快。
三言两语,将今日章台宫发生的事,较为详细的说了出来。
闻言。
赢斯年小嘴微张,满眼不敢置信。
竟有人胆敢加害始皇,这赵高是疯了吗?
嵇恒眉头微挑。
他淡淡的看了扶苏一眼,神色显得很平静,沉声道:“其实此事是很容易预见的。”
“朝堂势力的更迭,定会引得旧有势力不满,大秦新立,功臣集团势大,这些人不会甘心退场的,相较于其他大臣,至少还是得了一个体面,而赵高等人,明显是受到了‘不公’,自会想着亡命一搏。”
“我过去就提醒过胡亥。”
“赵高此人暗藏祸心,不是可信任的人。”
“只是……”
“他念及多年朝夕相处,以及过去赵高对他的淳淳帮助,没有彻底跟赵高断绝关系,也就有了这次的祸事。”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胡亥这次也算是自食其果了。”
扶苏苦笑一声。
事已至此,为之奈何?
如今始皇已起了杀心,始皇一旦下定决心,就不是常人能改的,现在李斯遭到了冷落,郎中令冯劫,同样受到了监管,还有朝堂其他大臣,很多都在这次的事件中受到了影响,全都保身不及,根本不敢出言劝谏。
而他虽为储君,但在始皇心中,完全无足轻重。
他根本没办法让始皇松口。
因而。
他才找上嵇恒。
想让嵇恒给自己拿个主意。
嵇恒看向扶苏,似笑非笑道:“你希望胡亥死吗?”
扶苏摇头,他一脸严肃道:“扶苏从未想过让胡亥身死,我为兄长,胡亥为弟,又岂能自相残杀?兄弟阋墙,本就是大忌,我扶苏就算再无情无义,也断不会做这种事。”
嵇恒摇摇头,冷声道:“他过去可是在跟你争皇位。”
扶苏沉声道:“嵇先生此言差矣,皇位人选,乃父皇钦定,岂是我们兄弟能争胜的?而且若父皇选择了胡亥,我扶苏同样没有怨念,或许在父皇眼中,我扶苏就是比不过胡亥,这又岂能指摘?”
嵇恒笑了笑,不置可否道:“那如果胡亥即位,第一时间是杀了你呢?”
扶苏愣了一下,看向嵇恒的目光,充满了质疑跟不解,凝声道:“先生,何出此言?”
“我说胡亥继位后,第一时间是杀你了。”
“这是何原由?”扶苏困惑。
嵇恒冷笑一声,漠然道:“因为你对他有威胁。”
“若是没有我相助,这天下本就该是胡亥的,而你也依旧会为始皇所恶,只不过你为长公子,这个‘长’为你在朝中吸引了大量的拥趸,胡亥为幼,在朝堂威望不够,你若是活着,对他的威胁太大,所以他即位,一定会杀了你。”
扶苏脸色变了变。
最终却是直接沉默了下来。
“你现在还想救胡亥吗?”嵇恒冷声道。
扶苏粗重的喘息一声,又渐渐平息下来,坚定的咬牙道:“要救,我为兄长,若是见死不救,这传出去,大秦皇室还有何颜面可存?若是心中只有利益权谋,毫无亲情,如此冷漠,又何以让天下归附?”
“即便胡亥有杀我之心,我同样要救。”
“这是我作为兄长的职责。”
“那如果胡亥还要杀其他兄弟呢?”嵇恒又道。
扶苏一脸惊疑的看着嵇恒,不知道为何嵇恒会这么问,凝声道:“先生,为何会认为胡亥是这样的人?我等弟兄,私下交往的确没有那么频繁,但也不至于互为仇雠,更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
“如果我说胡亥就是这样的人呢?”嵇恒笑着道。
“不可能。”扶苏直接否认。
他根本不信会丧尽天良到这种地步。
“我说,他是!”嵇恒道:“你们这些兄弟还会救他吗?”
扶苏一下迟疑了。
赢斯年此刻大气都不敢喘。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夫子这么咄咄逼人。
良久。
扶苏深吸口气,脸上露出狰狞之色,最终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依旧要救,眼下胡亥并没做过这样的事,就算日后他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我扶苏依旧要救,因为我是他们兄长,若是我见死不救,我实在枉为人兄。”
嵇恒看着扶苏,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点了点头道:“既然你有心去救,那就去救吧。”
“无非是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
“你的储君之位。”嵇恒道。
扶苏面色微沉,颔首道:“只怕陛下依旧不会答应。”
“那就跪到始皇同意为止,你一个人跪不够,那就把其他公子也叫上,若是还不够,那就将其他公主,或者小辈叫上,只要跪的人足够多,多到让始皇都没地方发气,那时候始皇自然就冷静下来了。”嵇恒笑眯眯道。
扶苏愣了下。
这个主意当真有用?
若是联手求情有用的话,此事反倒很好处理了。
嵇恒似猜到了扶苏的想法,笑呵呵道:“让你们联手求情,只是为让始皇安静下来,安静下来,你们才能跟始皇澄清利弊,不然就始皇现在的提防心思,任凭你们说破天,任凭你们破磨嘴皮子,都没有任何作用。”
“不信就是不信。”
“不听就是不听。”
“帝王生命的最后关头,都很担心,自己会为人杀害,尤其是赵武灵王的例子在前,始皇更是忌讳如深。”
“你们越是反对,越是会让始皇觉得,自己威望已失。”
“他也会越发坚定自己的主意。”
“也会对你们更警惕。”
“一旦猜忌起,就很难消弭了。”
“所以正常的劝谏,在此刻毫无作用。”
“只会让始皇认为你们在逼他,再逼他退让,再逼他就范,这对于一个雄极一时的帝王,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因而不能用常规的方式去劝。”
“唯有用亲情。”
“最是无情帝王家。”
“帝王没有感情,也不能有感情。”
“但对于这个帝国,帝王却是有感情的。”
“弑子!”
“对始皇而言,算不得什么。”
“毕竟始皇早就背上了囚母杀弟的名声。”
“然那是秦国时,如今是新朝,是新秦,若是开国皇帝毅然的杀子,你这个兄长毅然的‘害弟’,大秦日后的君主,有谁人能承担的起这个代价?”
“谁又会成为这个代价?”
“上行下效。”
“若这种行径蔚然成风,为大秦后世帝王效仿,大秦日后可还有宁日?”
扶苏满脸恐惧。
若是大秦开了弑子的先河。
日后其他的帝王,恐将再无任何顾虑。
因为这非是自己一人所为。
而是先君先做的。
始皇帝能做,后世皇帝不能做?
扶苏连忙摇头,双眼坚定道:“这个先河决不能开,一旦开了,大秦内政岂不崩坏?大秦又岂能安宁?”
嵇恒看着扶苏,已没有再说话。
他该说的都说了。
见状。
扶苏也明白了。
嵇恒将办法告诉自己了。
想劝住正在气头上的始皇,不能用寻常的劝谏方法。
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镇抚大秦 第6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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