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彦生这么忙,其实也没法给妹妹多少照顾吧。情感上的缺失,并不是物质上的充裕能够补足的。青春期的孩子,为了得到更完整的爱而投向亲生母亲的怀抱,这并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难怪。
难怪那天在梯田里,在邹彦生回握住他的那一刹那,他会觉得和邹彦生之间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难怪邹彦生会说,觉得他需要他。
林琼在心中叹气。
被动去从父母辈那里承担一些东西,是不是作为子女被抚养大必须要经历的过程?生育的过程中,亲和爱到底占有多少比例,又拥有多少情绪价值?
亲爱。
这两个字,加起来只有十九个笔画,每个人从牙牙学语时开始接触,稍加练习就能学会怎么书写,对许多人说出过这个词汇,却穷尽一生也无法贯彻它的意义。
说文解字里解释:亲,至也。只有到了极点、到了唯一、到了我和你的关系,才能用上它来形容。而爱,爱字最原始的形态,是人张开口,以右手抚着心。心爱,喜爱,疼爱爱惜,心脏里承载的感情,全都诉诸于口。
世界上最亲密、堆砌最高、互渗最严重的关系,就是亲爱。
但鲜少有人去思考,可以从中收获这些感情的关系,也会收获等同量的伤害。
获得爱并非一个毫无风险、稳赚不赔的行为。为了得到爱而涉河,却又恐怕被它浓厚的潮水淹没。
邹彦生笑着问:“还需要再深入了解一点吗?”
“不,不用了。”真的撞见了对方的伤痕,又让林琼心里不忍。他不想彻底把邹彦生剖开的。
“这样啊。”邹彦生摆出遗憾的表情。
这是林琼和邹彦生认识以来,第一次不觉得邹彦生这个样子可恶、欠扁,而是觉得难过。
*
下午邹彦生有格斗课程,但时间还算充裕,碰上今天下过雨,天气稍显凉爽,邹彦生问林琼还想去哪儿转转。
“算了吧,京市本来就是个大型动物园,倒也不用特意去挑哪个地方看特定的猴。”
邹彦生被他这句话说得无奈:“难得有空闲时间,我还以为你会想和我一起散个步。”
没想到给邹彦生打工还要提供陪玩服务,林琼考虑到自己毕竟拿着税后的百万年薪,决定放弃宅男的能不动则不动原则,视死如归道:“行吧,去哪里转都行,你是老板,你决定就好。”
林琼没料到邹彦生会直接开车到政法大学。
毕业之后林琼只回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回来见老师,第二次是辞职了回来溜达一圈感受青春气息。他一开始还担心邹彦生是回来拜访老师,如临大敌。但最后他们真的只是去了校园里散步,林琼瞬间就坦然了。
正值暑假,学校里没多少学生,他们在学校里逛了一圈,没见到几个人。偶尔有人认出了他们,却迟疑着没有走过来。
邹彦生忽然感慨了一声。“好安静。”
林琼抬眼睛看他,发现邹彦生正轻松地笑着。这让林琼想起从前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碰见邹彦生的几次,他身边全是追随者。
那时候邹彦生也总是笑,可笑容显然没有这会儿实在。
林琼又想起在餐厅拍综艺的时候,邹彦生站在月光下,那个冷冷清清、闭着眼很享受的模样。
“喜欢安静,不如退圈去考研?反正艾教授还惦记着你呢,一直说你可惜,说不定愿意给你开个后门。”
邹彦生笑:“我倒是敢去考,就怕以后没单位敢收我。”
林琼扯扯嘴角。也是,他无法想象邹彦生工作的法院被里三层外三层拍照打卡。
想要平静的生活,除非一开始就没有涉足那个是非之地。
“后悔过吗?”
林琼低下头,从脚底捡起一片年纪轻轻就凋落的青色梧桐叶,叶子的边缘卷起了一层黄色的边,恐怕是因为这个酷夏才提前被树干给舍弃了。
进了自己并不喜欢的风月名利场,后悔过吗?
林琼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但当时的邹彦生并没有回答。
“人在疲于奔命的时候,哪有往后看的余地?”邹彦生的语气很轻,目光却很重,“我没有后悔的机会。”
下午两点,林琼跟着邹彦生去了格斗教室。
离开机还有段时间,邹彦生为了和晟铭这个角色契合,体能和格斗技巧当然也要跟上。不仅如此,邹彦生最近还嫌弃自己不够黑,在努力晒太阳。
他脱下外面的蓝色衬衣,露出里头穿的黑色运动背心。邹彦生的体格林琼是知道的,壮而不硕,线条流畅,恰到好处。即便看习惯了,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忍不住想黑色紧身背心怎么能把人的腰勒得那么细,真是太不检点了……
邹彦生练得很认真,不一会儿就汗如雨下,大颗大颗的汗珠在他身上分布、挥散,林琼看得很过瘾,目光一会儿扫扫教练,一会儿瞄瞄邹彦生。
果然还是老板的肉體最对人胃口。
但林琼死也不会暴露出这一点。
没多久,小刘和工作室的摄像也来了。邹彦生的训练环节也是之后不可缺少的宣传部分,当然要留下训练的记录。
邹彦生并不学花架子,他知道李萃一定会拍打戏,进组之后,打戏一定会成为重点的训练项目。所以跟教练过招的时候,就真的是拳拳到肉,被摁在地上的痛感也是实打实的。
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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