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盛轻轻说：“我怕你在这里睡不好。”
    “怎么会。”小锦鲤揉了揉眼睛，“你都能睡好，我也可以。”
    至此，谈盛便不再说什么了。
    他既希望小锦鲤能够舒坦些，又隐秘希望小锦鲤能多陪自己一段时间。
    总之，无论怎样都是好的，全看小锦鲤的选择。
    他都接受。
    夜里，外面刮起了风，吹得窗户发出一点小动静。
    小锦鲤娴熟地窝进谈盛怀里，眼皮困倦地睡着了。
    窗外，月色朦胧的光照射进窗户，在地面洒下一片稀薄的光影，驱散病房内深邃的黑。
    谈盛轻轻拍着他纤薄的背脊，低头，将鼻尖抵在少年人干净馨香的黑发上，珍惜这无比静谧的夜晚。
    …
    第二天小锦鲤照例在学校写完作业，扭头却和谈盛说自己把作业忘在学校了，明天再带过来。
    医院每天都在记录谈爷爷的身体情况，距离谈爷爷手术的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小锦鲤觉得天之骄子应该没那么多时间深思作业这件事。
    谈盛不知看没看出来，眉眼微微垂下，有些内敛地抿着唇。
    小锦鲤想了想，软声转移话题，“今天老师教了新的内容，我教你吧？不然你回去都跟不上课程了。”
    其实年级排行前十的学霸都提前学了往后的课程，谈盛自然也不例外。
    他甚至能猜出目前班上的教学进度，但小锦鲤都这样说了，就当巩固知识，谈盛轻轻应了声。
    就这样，往后放了学来到医院，小锦鲤都会把今天老师教的内容告诉谈盛。
    有关作业的问题，他每天都会找新的借口。
    久而久之，谈盛就不主动问他作业的问题了。
    或许是已经发现他在找借口了。
    想到这里，小锦鲤鼓起腮帮子，认真地想，等这件事过去后他一定要把所有作业都给谈盛做。
    再也不找什么借口了，赶作业真的好累。
    不久，谈盛的爷爷身体各项指标达标，到了做手术的时间。
    医药费的事小锦鲤不好跟谈盛讲，就由季管家出面，将每一笔支出都和谈盛算清楚了，从最根源处降低少年人或许会产生的抗拒心态。
    然而令人惊奇的事，谈盛甚至没有说过半句不接受的话。
    他只是在听完季管家所说的医药费总额时，沉静地抬起头，眉眼细看还有少年人的青涩，可话语却平静得像是一夜之间就成长为成熟的大人。
    他看着季管家，认真说：“谢谢。”
    季管家准备好的满腔腹稿就这样成了未尽之言。
    他看着小少爷这位最好的朋友，片刻颔首点头，不再多言。
    谈盛回到病房，找出纸和笔，字迹清晰地将每一笔医药费的明细都写好。
    然后等到七点钟，小锦鲤从学校赶来医院，亲手将这张写满字迹的纸交给对方。
    “这是什么？”小锦鲤接过的同时，也看清了纸张上的字迹。
    他茫然地往下看，一旁，谈盛低声说：“我欠你这么多，以后会还的。”
    医药费的钱，对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了。
    谈盛却没有顾左右而言他，甚至在这张欠条上签好了名字，清晰明确地告诉小锦鲤，他以后会还的。
    不是想划清界限，而是不希望自己和小锦鲤之间掺上些别的东西。
    小锦鲤看完这张纸，鼓着脸颊，将其折叠起来。
    他也没说不用还之类的话，因为天之骄子肯定不听。
    而且天之骄子前途光明，到那时候，这钱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
    小锦鲤只能转移话题，“爷爷什么时候手术呀？”
    “一个小时后。”谈盛说到这，怕小锦鲤跟自己在手术室门口等，于是补充一句，“今晚我可能会通宵，你……你回家休息好不好？你很累了。”
    他甚至觉得小锦鲤瘦了些。
    白天上课，晚上还得赶来医院照顾他的情绪。
    他真的欠他很多很多。
    小锦鲤抿了下唇，摇头。
    反正都到这里了。
    他认真说：“那就累今天最后一天，等爷爷手术完了，我就回家不来了，诶也不对……以后偶尔还是会来看一看。”
    他这样说，远比直接拒绝谈盛来说更令谈盛容易接受。
    谈盛慢慢点头。
    一个小时后，谈爷爷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室大门上方的灯亮起，两位小孩坐在门口不远处的长椅上。
    季管家买了些吃的过来，中途锦父也来看了一眼，许是公司有事，接了个电话就又匆匆离开了。
    小锦鲤坐在长椅上吃东西，谈盛时不时看向手术室大门。
    忽然，鼻息间涌起一股香甜的气息，瞬息间好似令人置身于热闹的街口，四处飘来美食的气息。
    谈盛微怔，扭头一看，小锦鲤举着小蛋糕到他嘴边，琥珀色的眼眸睁圆，催促他吃。
    谈盛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当着他的面张口，吃下了这块小蛋糕。
    想象中的漫长等待，好像都因为身旁人的存在而迎刃而解。
    谈盛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他伸手，握住了小锦鲤的手腕，小锦鲤看了他一眼，没有挣开，继续晃着腿投喂他好吃的。
    投喂了多少，谈盛就吃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