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姨娘恨不得给折绾拜一拜,“以后有机会了,咱们再报答人家。”
四姑娘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又去找赵氏,倒是没有供出折绾来,只道:“母亲,你上回说诚意伯家的婚事……”
赵氏笑吟吟的,“就等着你点头呢。诚意伯家娶到你,是他家烧了高香。咱们是国公府,你父亲大哥哥三哥哥都是高官厚禄的,他家那个嫡幼子算什么?以后分家了怕是宅子都没有多大。”
她道:“所以丑话我也说在前面了,你以后富贵有,但大富贵却没多少。毕竟是嫡幼子,不承爵的嘛。”
四姑娘,“母亲是为我好,我知晓的。”
赵氏就很是满意,等人走了之后跟宋玥娘道:“她是最后一个闺女了,到时候等她嫁了出去,便把她的院子跟隔壁的打通了给莹姐儿住。”
宋玥娘却被赵氏刚刚那句“嫡幼子不承爵”刺了刺,心里有些不高兴,只道:“母亲,到时候我和鹤悯分出去会不会宅子也没有多大?”
赵氏就笑着道:“你这个呆子,诚意伯家能跟咱们家一概而论吗?”
然后去看孩子们。三个孩子正围在一块玩九连环,莹姐儿最聪慧,已经解开一个了,升哥儿紧随其后,倒是川哥儿,好一会儿了还没有解出来。
赵氏就感慨道:“鹤春小时候也这样,于九连环一事就没有鹤悯好。但过了几年,他就什么都会了。”
宋玥娘却问起于妈妈,“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赵氏啧了一句,“那个老货,咱们不管。我收拾她,鹤春埋怨我,这回让折绾去收拾不正好?”
川哥儿许是听见了,抬起头来看了看这边,又低下头去,手慢慢的握紧,不自觉的看向了门口。
母亲说,于妈妈一个时辰就能回来,但现在快两个时辰了,她还没有到家。
……
折绾到宋家的次数多了,跟宋家的婆子们都熟悉了起来。她刚一下马车,就有玉岫身边的婆子已经迎了出来,“刕大少夫人,您来了,咱们家大少夫人已经等你多时了。”
折绾赶紧过去,却听见玉岫在骂儿子。她便在外面等了等。等到她骂完了,孩子们都走了,她才进去,脱掉外面的披风,“你好大的威风。”
玉岫抱起几个月大的小儿子,道:“他们都像他们的爹,都不像我,最是喜欢闹事。”
又露出小儿子给她瞧,“这小子倒是像我。你看,不仅相貌像我,就连脾气也像我。”
但这个小儿子却夭折了。
折绾来宋家都会看看他,总希望自己能碰上大运让这个孩子留下来。她照旧问,“今日可瞧了大夫?”
玉岫笑着道:“哪里就那么金贵。”
但还是瞧了的,道:“你总是说,都把我说怕了。”
两人坐下说正事。折绾道:“我昨日回去的路上想了一路,孙姐姐过世的那个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勋国公该要负责吧?她如今只苛责自己,倒是不苛责勋国公。”
玉岫:“如何不苛责呢?她把勋国公府的人都苛责完了,最后苛责自己,却走不出去了。”
折绾:“那就再苛责一遍,像苛责自己这般苛责他。”
玉岫就有些意动,“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当年的事情说起来他难道就没有错处吗?”
折绾:“在勋国公老夫人明里暗里说珑珑是个丧门星时,他就应该去阻止自己的母亲了。他没有去阻止,任由女儿奚落,任由妻子被他的母亲裹挟着走,此事难道没有错处吗?”
“只要她这般想一想,不那么苛责自己,也许就能好多了。”
玉岫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是值得去试试的。也许真的有用呢?
她就高兴起来,“阿绾,你是怎么想到的?”
折绾见她应承也松了一口气,她轻声道:“就这么想到了。”
她对赵氏,刕鹤春等人的怨言,对他们的寒心,也是从那时候彻底开始席卷身心的。她想活的时候,自然就愿意去苛责别人。那样她的心里会好受些。
只是她先习惯性的苛责自己,再学会苛责别人。孙三娘却是先苛责别人,再苛责自己。
她就道:“玉姐姐,此事也要勋国公同意才行。他最好顾及孙姐姐的病多些耐心。”
玉岫就明白她的意思了,道:“你放心,孙家是丹阳大族,跟勋国公府是两家联姻,而不是攀附他家。三娘都到了这分田地,他要是还敢推三阻四的,那孙家也不是吃素的。”
折绾笑起来,“是,娘家有底气就不怕。”
玉岫却替她心酸,“你别怕你家那个嫡母,你如今也不靠她们了。”
折绾感谢她的好意,而后又拿出自己画的花样子,“玉姐姐,你替我瞧瞧,我想着第三间铺子开个成衣铺子就好。”
玉岫就真的很佩服她的精力。怎么就不累呢?
她先看了花样子,认真点头,“是我看见了会掏银子的。”
而后又道:“可你底下的素膳和那个叫三丫的不是在管其他的铺子么?她们还有精力管这家?”
她们这般的人家置办个铺子可以,但出面做生意就落下乘了,还是需要一个人来代自己管才行。
折绾先笑着纠正玉岫,“不是三丫,是素兰,兰花的兰。人家是改了名字的,下回碰见了,可要叫她大名。”
又道:“我也正愁手底下没有人用,玉姐姐,你若是有那种好的管事便介绍给我。”
玉岫接了这担子便要问清楚,“你要什么样子的?”
折绾:“要个年长的,经历过事情的女掌柜。”
她笑着道:“你也知晓的,素膳和素兰还嫩得很,我也没做过生意,什么都不懂,必须要个经验老到的来帮忙才行。”
再顺便教导教导两个小丫头。
玉岫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但这可不好找。女子做生意的何其少。”
她犹豫着,“男人可以吗?”
折绾摇摇头,“是要跟素膳和素兰长时间相处的,哪里能要男人。”
玉岫就笑起来,“你啊,你这个‘戏班子’的班底除去那几个搬花的小厮可都是女子了。”
她好笑道:“不行我就帮你找几个力气大的婆子,连那几个小厮也给换了?”
折绾:“好啊!”
“我是求之不得的。你是不知晓,我上回去的时候,他们看素膳的眼神跟狼似的,可怜我家素膳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的觉得他们肯干活,亲切得很,一人都给了一个铜板呢。”
……
刕鹤春回来的时候,苍云阁里静悄悄的。
他拧眉问松亭,“少夫人呢?”
松亭:“去宋家了。”
刕鹤春冷笑,“我就知道。”
又问:“川哥儿呢?”
松亭顿了顿,道:“于妈妈去折府了,少夫人便让川哥儿抱去给夫人看顾。”
刕鹤春:“于妈妈去折家做什么?”
松亭这才道:“川哥儿今儿早上起得太早温书,少夫人便发了脾气,觉得川哥儿还小,不该这么早起来。于妈妈便回了一句,说之前的大少夫人也是这个时辰起的,大少夫人便让于妈妈回折府去问问那边的夫人,到底该不该让川哥儿早起温书。”
刕鹤春就道:“我还以为川哥儿今早是起夜呢。”
于妈妈能让川哥儿这般做,怕是受了岳母的指令。岳母为什么突然这般做呢?怕还是为了莫老先生的事情。
他就头疼起来,先让人去接川哥儿回来,等到折绾到家的时候便道:“你看看,我就说了,莫老先生的事情不能提前说,你一说,事情就来了。”
母亲倒是没找事,但岳母找事了。
他对岳母还是尊重的,“阿琰是出了名的勤勉,岳母怕是想将川哥儿做阿琰那般养。”
折绾还没坐下呢!她也不管他,先换了衣裳,再喝杯热茶,最后道:“那就听母亲的。”
刕鹤春倒是听出了她的意思,好笑道:“你是不愿意川哥儿早起?”
折绾:“我都行。”
刕鹤春却认定了她是觉得这样不好。他就道:“所以说慈母多败儿,川哥儿是男子,往后十年寒窗苦读,哪天不需要披星戴月?冬日里大雪,夏日里酷热,熬得了这份苦楚,最后才能成才。”
他又想起了阿琰。阿琰少有才名,两人最初也是因为赏花宴上对诗彼此之间觉得对方有才华才相识的。后来阿琰也曾说过,“母亲自小将我当男儿教导,这般的诗词歌赋,哥哥们要学,我也要学。就是骑马……我也是要学的。”
刕鹤春不记得阿琰说这话的神情了,只记得她开玩笑一般道:“那时候可真是苦啊,夜半三更,我若是没写好字,母亲也不准我睡。”
他记得自己回了一句:“我也是这般。只是吃了这般的苦,我才能科举中仕,如今想来还算是值得的。”
阿琰似乎就沉默了好久,好久之后才道:“那就恭喜你了。”
刕鹤春回忆从前,颇为唏嘘,道:“川哥儿要是像你阿姐五分便好了。”
可惜川哥儿不像。他并不是十分聪慧,也不是什么坚韧之人,不然今早就会自己说要早起温书。
折绾似笑非笑,“是吗?”
刕鹤春坐下去,悠闲的喝了一杯茶,“你这是什么神色?我与你打赌,岳母必定会同意的。川哥儿长大一些,等性子练得厉害些,便会感谢今日的自己。”
然后顿了顿,似乎是感喟一般道:“就是你阿姐,在泉下有知,也会心慰的。”
折绾不自觉的就生出一股憋屈来。
她站起来将茶杯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嘭嗵一声,“你怎么知道?她托梦给你啦?”
刕鹤春半天没回过神来。最后愣了半晌,讪讪道:“你自己的姐姐,你吃醋做什么。”
折绾没忍住,第一次当着他的面翻了一个好大的白眼。
正僵持着,就听见茗妈妈道:“大少爷,少夫人,于妈妈回来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刕鹤春就将人叫进来,“岳母怎么说?”
于妈妈眼睛是红肿的,明显是哭了许久。她也不敢抬头,只低头道:“折夫人说……说,川哥儿还小,还是不要这么早就起床温书了。”
刕鹤春诧异:“岳母竟然这么说?”
他真是没想到。但也还是说得通的。
他对着折绾道:“老的疼爱小的,估摸着是岳母不舍得了。”
折绾冷哼一声,“那你的意思呢?”
刕鹤春唏嘘,“岳母都这般说了,我还能反着她的意思来?”
折绾看向于妈妈,“母亲的意思,你可记住了?别总是你以为你以为,你不过是个奴才,川哥儿是主子,你还能替主子做主么?”
于妈妈脸色白了白。
她低头,“是,大少夫人,奴婢记住了。”
东厢房里,川哥儿一直在等她回来。他正在看书,见了于妈妈回,高兴的跑出来,“你可回来了!”
继室(作者:枝呦九)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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