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
    电话响了不到五秒便被接通，男人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怎么了？”
    “抱歉。”顾渺下意识说，“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晚上陪客户喝了点酒。”
    他的声音在酒精熏陶下，更显温和，那点醉意仿佛透着电流，连带着她也开始微醺，胆子前所未有的大。
    他们是合法夫妻，她提出这个要求，也算不上蛮横无理。
    顾渺咬着唇，声音格外地轻：“你可不可以，不挂电话？”
    作者有话说：
    卡卡卡卡卡文了！三鞠躬！评论照例
    第36章 电话
    ◎这么担心我啊。◎
    恰在这时, 窗外又是阵电闪雷鸣。许是住在高层的缘故，对于雷声的感知更为强烈，妙妙一个激灵, 从她怀里跳了出去, 弓起身子四肢挺立，浑身毛都炸了起来。
    粟粟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状况, 顾渺也没有相关方面的经验, 只好问电话里的人：“妙妙反应看起来挺严重的……要怎么办？”
    “给它准备点吃的放边上，吃点东西抱一会，睡着了就好。冰箱旁边，最下面的柜子里, 是它最爱吃的那款罐头。”
    沈易修显然对这状况处理得得心应手：“但是不要给它喂太多，两勺就好，不然容易消化不良。”
    顾渺沉默两秒,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起身披了件薄外套，握着手机出门。为了避免浪费电, 她在进卧室前, 把之前开得所有灯光都关掉了。
    黑漆漆的走廊，像无限蔓延的血盆大口，唯一的光源来自她身后，以及客厅落地窗照进来的闪电, 在黑暗衬托之下，更像恐怖片中会有的情景。
    顾渺打了个寒颤, 霎时有些腿软, 总觉得会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个女鬼吓唬她。她的手扶着墙, 在墙壁上摸索开关, 边对手机那头说话，以此壮胆：“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不会害怕吗？”
    “嗯？”这个词对于沈易修来说有些陌生，他神色稍顿，明白过来顾渺的意思，“不会，习惯就好。”
    “小的时候可能会感到害怕。”
    他想起一些事情，算不上什么好的回忆，轻声说：“害怕这种情绪，在家里也是不允许存在的。我六岁的时候，我爸送我去参加学校举办的交换活动，去英国半个月。身边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年纪也都比我大，他刻意委托老师，让老师不用对我多加关照。”
    六岁？
    那才小学一年级吧。
    顾渺想了想那时候的自己在干什么，好像每天都和程怀杨偷跑出去玩，白白净净两小孩，回来灰头土脸的，郑相宜还得帮着解释他两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要顾渺一个人去国外待半个月，就算是学校活动，她家里也不可能同意。一小女孩，出意外了谁来担责？
    顾渺摸到灯光开关，和沈易修的聊天也消磨了不少她的恐惧感。她往厨房的方向走，忍不住替他抱怨：“你爸怎么这样啊，他询问过你的意见吗？”
    “没有。”
    沈易修：“我的意见是最不重要的。”
    这是真话。
    沈建松当时提出过异议，认为应该等两年，等他再长大些再去。被沈澈用一句“有什么区别”堵回，沈澈认为，要胜过别人，起跑线就该比任何人都早。
    他没有告诉顾渺的是，在争执一番后，沈建松将决定权给了他，参加这个活动，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那是我唯一一次感觉到害怕，身处陌生的环境，也不懂该如何与人社交。”话到这里，他的音色染上一些，顾渺熟悉的笑意，“有了经验以后，就不会感觉到害怕了。”
    顾渺在厨房拿上罐头，顺便拿了瓶牛奶。她的注意力尽数被沈易修的话所吸引，以至于没有功夫感到害怕，她想了想，诚恳地说：“那我们的害怕不在一个量级。”
    他是对没有经验，没把握的事情感到害怕，她只是单纯的怕鬼。
    离开厨房又得关灯，顾渺不自觉加快脚步，她不喜欢让自己陷于黑暗的环境：“你再跟我说说话吧，我对你小时候的事情还挺感兴趣的。”
    “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大部分时间都在忙学习。”
    但这是顾渺的要求，沈易修果真回想起来个事：“还有一次，我在房间做题，外面有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在打闹，我发了会呆，被家人看见了。”
    “他跟我说，我生来就跟别人不一样，不能做那些事。”
    他也不是全然在骗顾渺的，在小的时候，在他还没法拥有自主权，思想还未成熟，不得不依赖家里的时候，沈澈对待他，确实是当接班的机器在培养。
    顾渺真是听不下去，越听越气愤：“这不是典型pua吗？”
    沈易修：“pua是什么？”
    顾渺：“大概就是给你洗脑，让你跟着他的思路走。什么生来就不一样，又没多个胳膊多条腿，要是我小时候认识你，绝对每天拉着你出去玩，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事啊，卷来卷去有什么意思。”
    “……”
    她难得在他面前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沈易修忍不住设想，要是那时候的他遇见顾渺，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的确经历过，唯沈澈话是从的那段时间，他想，就算顾渺出现，他大概也不会为了她违抗沈澈。
    但顾渺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性格，所以结果必定是他被她带出去，最终，不受控地被鲜活和光亮所吸引，犹如在黑夜中行走的人渴求光明。
    “是啊。”他说，“要是我们小时候认识就好了。”
    聊到这里，顾渺正好带着东西走回卧室。妙妙的情况比刚才好了很多，站在床上，见她进来就凑到她脚边，应该是闻到了罐头的香味。
    她摸摸猫头，将手机放在床上，找了把刀开始开罐头，冷不丁听到沈易修的声音：“你打电话过来，只是为了妙妙吗？”
    顾渺怔愣下，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就算这次瞒过去，也还会有下次：“不是，其实我也挺怕这种天气的，小时候看恐怖片形成的心理阴影。”
    “刚才也是，我开始还有点不太敢从房间出去，谢谢你陪我聊这么久电话。”
    “……抱歉，以后我会避免在这时间外出。”
    顾渺没懂，下意识道：“你为什么要道歉？你又不知情，而且天气预报容易不准，没必要因为我耽误你的安排。”
    她这么懂事，反而令沈易修有些说不出口。他叹口气，委婉道：“我希望你可以对我提出要求。你不愿意依赖我，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顾渺茫然：“我这不是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了吗？”
    话刚出口她便意识到说漏，好在问题不大。
    这个词确实有取悦到沈易修，他稍稍扬眉，细细品味着这几个字，笑了起来：“第一时间？原来我在渺渺心里这么重要。”
    其实是其他人都不太方便。
    顾渺犹豫片刻，索性不在这上面多作解释，生硬地换掉话题：“你不是不太能喝酒吗？”
    上次在顾宅喝了那么一点，就开始头晕。
    “应酬的一些必要手段。”沈易修轻描淡写，“不用担心，明天起来就会好。”
    顾渺哦了声，迟疑了下，还是多叮嘱一句：“你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抽烟也是。”
    “渺渺。”沈易修语调高了些，像是对这话不太满意，“你什么时候见我抽过烟？”
    闻言，顾渺回想了下，印象里还真没有，家里也从来没有烟味。
    心里对沈易修的好感顿时上升一大截，听到这话，顾渺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顾渺讨厌烟味。
    但她身边接触的，没有不抽烟的男人。顾璟说抽烟是男人宣泄压力的方式，在商谈过后，大家答应不会当着她的面抽，私下里顾渺管不着，也懒得管。
    难怪她不会抵触和沈易修接吻。
    他的身上从来没有烟味，亲的时候也是，全是她喜欢的柑橘味，偶尔夹杂着清冽的薄荷气息。
    如果沈易修也染上烟味的话……
    “我讨厌烟味。”尽管这个要求有些难为人，为了自己着想，顾渺抿抿唇，选择提出要求，“可以的话，你以后最好也不要抽。”
    “好。”
    这个字落下，话题结束。两人相对无言，一时间谁也没有提起新的话题，只余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却有着莫名的安定感。
    有人陪在身边，即使只隔着电话，那些令人骇然的，自己吓自己的想象，好像都烟消云散，想不起该是什么模样。
    取而代之的，是安定感带来的困意。
    顾渺分不太清楚。
    令她产生安定感的，是“有人陪伴”这个概念，还是因为，陪着她的人是沈易修。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把两只小猫塞进被窝，自己也跟着躺进去。
    “要睡了吗？”
    听到她这头窸窸窣窣的动静，沈易修问。
    顾渺含糊应了声：“你什么时候睡觉？”
    “快了。”沈易修说，“等我回复完这个邮件。”
    顾渺被他的工作强度所折服，惊讶道：“这个点你还在回邮件？”
    “等一下。”她猛地反应过来，“那你刚才，一直都是边工作边和我聊天吗？”
    “嗯。怎么了？”
    “……没什么，我睡觉了。”
    单线程日常羡慕能够大脑多线程干活的人罢了。
    顾渺睡眠质量向来很好，睡着速度超快，感觉到困意后，基本上沾床就睡。
    她没再有回应，在沈易修那里，又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渺渺？”
    沈易修没和她一起睡过，自然不清楚顾渺这个沾床就睡的习惯。
    “白天有些事情没处理完，拖到明天不太好。我不是故意的，没有不专心和你说话，你不要生我的气。”
    “渺渺？”说了很多，仍等不到回应，他不由得叹息，“不高兴要记得告诉我，不要冷处理，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谈。”
    “今天晚上去的餐厅，楼下有家甜品店，我看有很多女孩子在排队。你喜欢吃甜食，我帮你买些带回去。”
    “怎么不说话，睡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