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是个很纯粹的人。
可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想证明那份诊断报告有问题了,姜行总觉得哪里不对。
电话那边静悄悄的,赵青松知道他在思考,也没有出声催促,只耐心等着。
半晌,那边传来姜行平静的声音:“再查,事无巨细地查。这次不急,慢慢挖,能挖多深就挖多深。”
渐冻症是大病,像李医生说的,哪怕证据再多,医生下结论的时候也会谨慎再谨慎。他不信邓春磊一个视医学为生命的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好的。”赵青松麻利地应了,又汇报了一下公司这几天的业务,挂了电话去忙自己的事了。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姜行揉了揉有些低太久而有些酸痛的脖颈,这才发现今天一整天都没怎么听见宋元洲的声音。
不过短短几天而已,习惯了他在身边,习惯了抬眼就能看到他,那一瞬间姜行心里竟有些慌,下意识喊了一声:“宋元洲。”
没有回应。
姜行蹭的一下站起来。
夕阳西下,晚霞漫天,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温柔地洒进来,落到身后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个发光体。
姜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恼,他走过去,没好气道:“干什么呢,叫你也……”
姜行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怔怔地看着平板页面,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关于渐冻症的知识。
只会画画的、小蜗牛一样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宋元洲,在知道了他的病后,放下了最爱的画笔,默默忍着所有不适,第一次主动向外面伸出了他的小触角。
第12章
宋元洲个子高,哪怕在家处于最放松的状态也没瘫着。腰背挺得笔直,两条长腿规规矩矩地放在身前,仪态非常好。
他垂眸专注地看着平板,连姜行站到他身后都没发现。
屏幕上的资料里有很多专业名词,看得出他读得非常吃力,每一页停留的时间都很长,还经常在旁边做笔记。
有些普通人扫一眼就能理解的口水话,对他来说却难于登天。但他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放弃,不懂就一笔一笔记下来,字里行间都是非要啃下来不可的决心。
姜行怔怔地看着他,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注入胸腔,将空荡荡的心房填得满满当当的。
因为长了张好脸,从小到大追他的人很多。鲜花、手工饼干、奢侈品……他收过各种各样的礼物。可那些挖空心思的、让人羡慕的、贵的,通通比不上此时此刻宋元洲低头阅读的一个侧影。
风从窗口吹入,夹杂着一点淡淡的樱花香,是春天的味道。
姜行慢慢蹲下去,把头靠在了宋元洲腿上。
没生病之前,他有太多事要做,不会将眼神停留在任何人身上。可生病之后,他真的无法抵抗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好。
宋元洲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资料上,这种完全超出技能点的东西,对他来说简直是地狱模式。
肌肉活检是什么?运动神经元又是什么?向来在漫画界无往不利、从没有过创作瓶颈的宋大漫画家,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头秃的滋味。
不过为了阿行,没什么不可以克服。宋元洲打开刚刚关掉的记录页面,正要去摸电子笔,腿上忽然传来了一点轻微的压力。
什么东西?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望过去。
姜行流畅精致的侧脸霎时映入眼帘,在阳光下有一种暖绒绒的质感,柔软又可爱。宋元洲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仿佛身上忽然跳上来一只漂亮又警惕的流浪猫,动也不敢动,只敢站在原地默默等他主动靠近。
察觉到脸下肌肉的僵硬,姜行抬起头,正对上了宋元洲瞪得溜圆的双眼。
“阿、阿行。”宋元洲结巴着叫他的名字,想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会靠在他腿上,然而一切疑问在看到那双微红的眼睛时都消失了。
心脏仿佛被尖锐的针狠狠刺了一下,疼得他瞳孔都缩了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他不想让阿行哭,可他没有做到。
“阿行。”宋元洲慌张地扔掉平板,蹲下来捧起他的脸,“你为什么哭?”
对飞跃的员工来说,姜行是他们的老板,他们敬他也怕他;对姜建设来说,姜行是个不孝的逆子,存在即是错误;对宋家其他人来说,姜行是宋元洲喜欢的人,他们爱屋及乌。
独独对宋元洲来说,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姜行就是他的整个世界,是他喜怒哀乐的寄托。
被这么直白的挑明,姜行脸上有点挂不住,下意识想糊弄过去。然而看到眼前人脸上真切的关心,到了嘴边的话又鬼使神差地咽了下去,变成了:“没什么。”
宋元洲却没有相信。
“是因为生病吗?”他伸手揽住姜行的肩膀,将他整个的按进自己怀里,“不怕不怕,有我在。”
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姜行忍不住笑了:“宋元洲,你哄孩子呢。”
“没有。”宋元洲一本正经地反驳,“我在哄你。”
小孩子都很烦的,他很讨厌,才不会去哄。
“我小时候也生过病,很严重。”宋元洲其实是个特别自我的人,姜行没来的时候,他可以把自己关在画室,整整一个月不说话。可这会儿,他却绞尽脑汁想着安慰人的话。好像这样一直絮絮叨叨的,就能赶走姜行所有的坏情绪。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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