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站着，姜诚扶好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转头看向姜盏柠，温和开口：“听说小柠你进中研院了，真厉害。”
    “恭喜的话语你已经说过了。”
    姜盏柠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看街道行人车辆川流不息，声音没有情绪：“母亲这段时间要回家里住，你小心点不要让母亲发现什么就行。”
    姜诚愣怔看着姜盏柠素白淡漠的面容，后知后觉发现她的变化。
    姜盏柠从小都爱黏在他身边，每次他回家都会笑着跑过来，声音甜甜叫他爸爸，然后跟他分享最近发生的有趣事情。
    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慢慢疏远，姜盏柠去年开始称呼他为父亲，把话说开后连父亲这个昵称都省了。
    他微微张嘴，欲言又止好几次，半晌才找到合适的话题：“……生活费够用吗？听说你现在在外面租房了，爸爸晚点再给你转点钱过……”
    “不用了。”
    姜盏柠径直打断他的话，看姚雅芙推门出来，淡淡说道：“我有工资。”
    “怎么都在外面站着？”
    姚雅芙疑惑看了两人一眼：“九月开始变冷了，大晚上站在外面，明天生病了可不要抱怨。”
    三人去停车场取车，姚雅芙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姜盏柠道：“这段时间你回家里住吧，父母都在家，你在外跟男人同居像什么样子。”
    “他出国了。”
    姜诚闻言微凛，姜盏柠扯唇微笑，免得姚雅芙看出不对劲：“这段时间我一个人住，小区离中研院比较近，回家要七点就起床，我真有点起不来。”
    “七点都起不来，真是懒得你。”
    等上车系好安全带，姚雅芙才出声问道：“出国了？还没问他做什么的。”
    “在大使馆工作。”
    “谁家的孩子？”
    姜盏柠手压在车窗上，想起祝慕森提到自己父母时神情显而易见的逃避，想了想决定先不提这个，含糊说道：“普通家庭罢了。”
    “你也不怕被人骗了。”
    姚雅芙冷哼一声，情绪却比之前在家说教她时平和许多：“有时间带回来给我们看看，确定下情况。”
    她说完便换了个话题，姜盏柠愣怔看向母亲说话的侧脸，忍不住咬住下唇。
    ……为什么偏偏是这样的发展。
    她以前多希望母亲能主动关心她，能这样平和对待自己。
    等到她自己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了，母亲突然慢慢在改变。
    垂放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起，姜盏柠突然萌生问姜诚愿不愿意用钱打发掉外头的女人孩子，回归家庭的念头。
    这念头只出现一瞬间，她将指尖用力压进掌心，尖锐疼痛让姜盏柠瞬间清醒过来。
    背叛就是背叛，而且是连孩子都有了。这事换做是她都原谅不了，更何况是向来心性高傲的母亲。
    姜盏柠在小区门口下车，目送车辆调头离开，等车影在远处消失才进入小区，缓步往自己住的那栋楼走。
    只能希冀后面一切顺利了。
    她的愿望没有成真，在姜诚回来半个月后的某天晚上，姚雅芙突然冲到她的办公室，开门的力道略重而导致门边沿撞上墙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响。
    本来还在闲聊的办公室成员瞬间抬头，姜盏柠瞳孔微缩，看姚雅芙深深呼吸，明显在强抑着情绪。
    “跟我回家。”
    母亲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我有话要问你。”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大使馆前栋的二楼长廊, 祝慕森走到尽头的办公室门口，抬手轻敲门两声，得到里面人的许可时才开门进入。
    “大使，您找我。”
    英国大使崔通正坐在办公椅看着窗外沉思, 见他进来才转头, 和蔼笑道：“坐。”
    “这次叫你过来主要想问问你, 对三秘一职的想法。”
    祝慕森坐下的动作微顿，语气平静道：“我以为按流程应该熬满资历才能晋职。”
    “流程都是可以变的。”
    崔通笑眯眯道：“你精通七国语言, 从小参加各种语言比赛, 你家又是外交官世家，能力经验都不缺, 熬一年资历足够了。”
    “英国大使馆这边的情况你也知道, 李随员意外出车祸, 另一位也是刚升上来没多久，许多工作我其实不大放心交予他。”
    见祝慕森沉默不语, 崔通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爷爷当初提携过我, 你父亲与我是多年好友。只不过是个随员职位，没什么好考虑的。以后能不能成为正使, 才真正考验你的能力。”
    本以为祝慕森会答应，没想到他迟疑了会, 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崔叔叔, 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这还有什么要考虑的。”
    崔通笑道：“现在没有别人，把你的迟疑说来听听。”
    祝慕森垂下眼睫。
    成为大使馆三秘，意味着以后就要常驻大使馆, 到时回国就变成不大可能的事了。
    “这事不着急, 就算你同意了也要再熬半年资历我才能向上申请。”
    崔通看出他的迟疑, 笑着打圆场道：“你先回去忙吧，考虑好再告诉我就行。”
    “那我先回办公室了。”
    祝慕森起身打开门出去，回办公室时一路都有人同他打招呼。
    他心不在焉回应，脑海里仍回荡着崔通最后的话语。
    半年。
    虽然比原定计划快了许多，但他不想放弃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只是没把握阿柠知道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祝慕森脚步一转，迈过拐角时差点和人迎面撞上。陆凝悠抱着资料踉跄稳住身体，不悦神情在看到祝慕森后烟消云散：“阿森……祝随员，是刚忙完吗？”
    知道祝慕森过来英国大使馆后，陆凝悠直接过来面试大使馆的文员职位，凭借自己出众的学历背景在考核中脱颖而出。
    虽然只是名文员，但能每日见到祝慕森，陆凝悠已经心满意足。
    祝慕森脚步微顿，看也不看陆凝悠，径直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反应，陆凝悠笑容顿时僵在唇边。
    他……连理自己都不愿意吗？
    抱着资料的双手微微收紧，陆凝悠咬住下唇。
    姜盏柠不就靠着近水楼台才跟祝慕森在一起的吗？
    现在两人变成异国恋，她就不信两人能坚持多久！
    姜盏柠跟着姚雅芙走出去，一路呼吸都不敢太重，等进到电梯才忍不住开口：“……母亲找我有什么事？”
    姚雅芙刚按下负一层的电梯键，闻言抬头看她，眼底冷意让姜盏柠微凛。
    她下意识退后扆崋，背抵到冰冷的电梯墙面，悻悻出声：“……母亲？”
    姚雅芙转身面对电梯门，声音显而易见压着情绪，只问道：“最近这段时间，你有没有发觉你父亲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姜盏柠微凛，面上若无其事问道：“母亲指的是什么？”
    姚雅芙还在看她，见姜盏柠面色不变，半晌才收回视线。“待会说。”
    电梯在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库打开门，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
    姜盏柠停在距离姚雅芙三步的位置，见母亲走到自家车前，转头盘问她：“除了过年和最近吃饭那次，你还有没有见过你爸？有没有发觉他”
    “没有啊。”
    姜盏柠双手背到身后下意识握紧，状若无事回答：“我之前在深城，也就过年和上周吃饭见过父亲，其他时候都没见过了。”
    姚雅芙探询的目光再度扫过来，姜盏柠承受不住，索性开口道：“母亲你有话直接说可以吗？这样我也猜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姚雅芙闻言，这才收回视线。深深呼吸完才开口：“……你父亲出轨了。”
    果然。
    “不可能吧。”
    姜盏柠心跳加速，背在身后的双手握得更紧，扯开唇角勉强笑笑：“母亲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这种事我逗你干什么？”
    姚雅芙呵笑：“上车吧，不要浪费时间。”
    姜盏柠深吸一口气，打开车后座坐上去，状若无事问道：“母亲，你还没说是怎么发现的？”
    “一个人要是出轨了，总有些细节会遗漏出来。”
    姚雅芙系好安全带：“正好你也在，我们两个到时好谈一些。”
    她说到这里，突然回头看向姜盏柠：“你是站我这边的，对吧？”
    姜盏柠神经瞬间绷紧，垂放身侧的双手愈发用力，直至指甲压进肉里。
    “……当然。”
    听到她的回答，姚雅芙这才回头开车。姜盏柠双手收紧到手指发酸，将手指伸展活动完拿出手机打字。
    她心脏紧张到发疼，迫切需要一个人跟她说话分散注意力。
    【祝慕森你在吗。】
    【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我知道你在忙，只要一小会，几分钟就好。】
    对方大概是发觉了她状态不大对劲，没几分钟便回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