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崔昀沉吟了半晌，才道：“譬如说，我对张三说，给我些银子，张三说，没有银子有金子……可能这只是我们两个都知道的一个有趣回忆，我并不是真的要银子，张三也不是真的有金子……但中间的微妙之处，系统是不懂的，用到什么场合，它也是不懂的。所以，当我们每次都这样说，经过几次之后，每当有人说，‘给我些银子’的时候，系统就会认为正确的回答是‘没有银子有金子’。”
    秦江白迅速懂了这种感觉，点了点头。
    崔昀续道：“而系统主要的学习对象就是它绑定的宿主，陈善喜欢哭，喜欢撒娇，喜欢说‘男人都是如何如何’，天长日久之后，系统就会学到一些，但它似乎并不懂是什么意思，所以时常用得不合时宜。”
    他顿了一下：“所以，系统很聪明又很不聪明，我当年曾数次帮着陈善钻空子，骗取积分……”
    他垂了垂眼，似乎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了一句：“所以我觉得，若能善加利用，也未必是坏事，毕竟，系统真的太强大了，强大而无情感的神物，这不是很宝贵的吗？”
    秦江白不答这话，只道：“你再仔细想想，都是如何钻空子的，或者还有什么遗漏的。”
    崔昀点了点头。
    他交待得痛快，秦江白也就没有为难他，审完就先让他下去了。
    四皇子一直在隔间听审，见他出来，就把手里整理好的卷宗给了他。
    这是锦衣卫刚刚查到的崔昀的生平。
    因为那位何少爷本来就是在享受把神仙打落凡尘的快感，所以巴不得知道的人多一些，并没怎么掩饰，从被掳到被卖，全都查了出来。
    锦衣卫十分神速，连着何少爷的下场也都已经查出来，附上了。
    秦江白忍不住道：“仇人已死，仇人的家人也死了，他还投身三殿下府上……”
    他看着四皇子，四皇子只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他对这个更加敏感，一看就明白了他对皇后一族的恶意，所以他投向三皇子阵营一定有这方面的原因，前世，他也确实做到了很多。
    四皇子道：“我进宫禀报父皇，你去端王府一趟吧，明麟他们一定还在等。”
    秦江白应了一声。
    盛明麟几人果然没睡，听着秦江白一一说了，也不由叹息一声。
    在这个世上，很多人都有故事，恩怨情仇，从来都有。
    偏激的人，譬如崔昀。
    他报仇，是你仗着权势欺我，那我就要不择手段地爬到更高处，我不但要杀你，还要杀你全家，还要杀死全天下……就算有无辜之人又如何，我当初不是更无辜吗？
    却不曾想想，他这样的行径，与当初他仇人的行径，又有何差别？
    正直的人，譬如霍沉昭。
    他报仇，是你仗势欺我，我便韬光养晦，只求有朝一日仕于君前，然后用忠君爱国之行，一点一点为自己加份量，一直加到超过你，然后让皇上出手，为我沉冤昭雪。
    我报仇绝不会波及无辜，甚至，哪怕我的仇人是龙子凤孙，我仍旧愿意相信，皇上会大义灭亲，给我一个公道。
    在这个世上，崔昀这样的人有很多，其冤可叹，其情可悯，哪怕盛明麟自己，若遇上了同样的事情，也不敢保证自己不是崔昀。
    可是，也正因为有了崔昀这样的人，才显得霍沉昭这样的人，格外可贵。
    盛明麟唏嘘半晌，才道：“所以，前世陈善背后的人，就是他，将来造出‘崔金鱼’的人，应该也是他。”
    “不止。”秦江白道：“还有宸妃。”
    “对，”盛明麟道：“宸妃应该也是他们弄出来的。所以，这一世，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了，真好。”
    霍沉昭道：“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珠珠得到系统一定是好事，陈善不是说，系统会根据绑定之人的不同，成为不同的系统吗？那它在珠珠手里，一定会对大盛有帮助的。神物无对错，只看在什么人手里。”
    沈凌绝赞同：“我觉得也是。”
    盛明麟皱眉不语。
    虽然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想起他呆兮兮的乖妹妹，他怎么都不放心。
    几人都默契地没有问对崔昀的处理。
    虽然他才华可惜，遭遇凄惨，虽然他这一世还什么也没做，但，皇上只怕不会允许一个对皇后一族有这么大恶意的聪明人活下去。
    室中安静了一刻。
    沈凌绝跟盛明麟道：“其实也不用想太多，反正咱们说了也不算。就算想要，往那儿找其它几块系统？就算不想要，咱们前世是知道怎么驱除系统，可这一世，咱们不是还不会吗？”
    盛明麟无奈：“你可真会说话。”
    霍沉昭忽然道：“那什么玉珏，是他有半块，陈善有半块吗？”
    秦江白道：“对。”
    霍沉昭抽了抽嘴角，大家也一起皱眉。
    补齐系统，不会是要去找陈善那半块玉珏吧？想想怎么这么膈应呢？
    可如果不是玉珏，又会是什么？
    国旗，珠珠已经见过了啊！
    当时在场的四皇子和度厄大师，珠珠也都见过了，啥事儿也没有发生，显然系统根本没在他们身上。
    盛明麟忽然站起来，整理衣裳，往外走。
    沈凌绝讶然：“哎！？你干什么去？”
    盛明麟边走边道：“去玥园，等珠珠做梦，不管怎样，珠珠今天肯定会做梦的。”
    几个人一想也是，二话不说就跟上了。
    也是巧了，几乎是在他们踏入玥园的同时，就听里头荔枝道：“主子？主子醒了？”
    团子声音闷闷：“表要叫珠珠，珠珠债生气。”
    荔枝刚点起了灯，听着这话，还愣了一下：“主子为什么生气呀？”
    一边说着，盛明麟几个人也快步进去了。
    烛光下，就见小奶团子坐在那儿，小腿腿摊着，小脑袋垂垂着，头发垂垂着，小手臂也垂垂着，简直就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小兔子，全身都写满了生无可恋。
    第189章 珠珠不系爱哭鬼
    盛明麟又心疼又好笑，连紧上前，把小人儿抱起来：“宝贝儿，这是怎么了？”
    团子往他身上一歪，深深地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道：“珠珠太难啦……珠珠不想做梦梦啦，珠珠好想睡觉觉呀！珠珠柴山岁半，睡不饱，长不高的！”
    盛明麟揉了揉她小脑袋：“那珠珠给哥哥讲梦梦，讲完了，快点睡觉觉，好不好？”
    团子道：“可系珠珠也不几道，那系四锅锅要的梦梦，还系没人要的梦梦。”
    “不会没人要的，”盛明麟笑道：“珠珠的梦梦都是哥哥的宝贝，哥哥全都喜欢听。”
    团子被安抚了，小手拍拍，跟哥哥贴贴，然后才道：“珠珠梦到，去了一个空空的地方，有一个头发短短、眼睛大大的小锅锅债哭，一边哭一边叫，书主书主，你不要零九山了吗？”
    “珠珠好像有一减减认识他，但想不起来惹，珠珠就去哄他，但系，小锅锅捂着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就飞走啦！”
    团子超深沉地叹了口气：“珠珠追也追不到，一下子掉下来，就醒惹！珠珠好困呀，就使劲睡，睡着了，又去了那个地方，小锅锅还在那儿，说：书主书主，你回来啦！你怎么扔下零九山就跑……珠珠说珠珠木有呀，珠珠系不小心哒。”
    “但系，小锅锅说，人类超会骗人哒，还爱薅我羊毛，人类皇帝骗零九山帮忙，还保证了会赔零九山一个高分，结果把零九山给拆零散了……然后，它又哭惹，珠珠哄不好，就急醒了！”
    “然后又睡着，又去了那里……又醒啦！”
    团子眼泪都跑出来，小嘴唇直抖，超悲伤地扳着手指头，怎么也扳不明白：“珠珠，珠珠醒了五，六，好几次呀……珠珠脑子好疼，债也睡不着了！呜呜呜……小锅锅什么时候柴会不哭哭，珠珠不想哄他惹，珠珠寄几也想哭哭！呜哇！！”
    珠珠哇哇哭了半天，又想起什么，举着两只小手手，在脸旁边画出了两个弧，“小锅锅的眼泪，好奇怪呀，好大一滴又一滴，介样排队飞、飞！”
    她哈哈地笑了两声，然后继续哭，哭一阵子，又忍不住哈哈笑。
    盛明麟被她这小样儿逗得，根本忍不住笑，一边还得不住地安抚她，端王妃几个人站在那儿，也忍不住憋笑。
    然后盛明麟又问：“那个小哥哥，有没有说它的几块分去了哪里？”
    “木有呀，”团子摇了摇头：“他系个爱哭鬼，一直哭哭，不像珠珠。”
    盛明麟连忙道：“对的，珠珠勇敢。”
    团子一边掉眼泪一边点头，一点也不心虚：“珠珠勇敢，珠珠不系爱哭鬼。”
    盛明麟笑着，不再说话，轻轻拍着小团子，
    不一会儿，团子哭声渐小，眼儿慢慢阖起……半梦半醒之际，她又进了那间云雾萦绕的宫殿，q版的美少年仍旧在呜呜哭泣，团子也不敢上去哄，远远站着问他：“小锅锅，你的几块块，飞到哪里去啦？”
    小少年哭道：“不知道，你去问你们的皇帝啊！”
    团子问：“系皇伯伯皇帝吗？还系四锅锅皇帝？”
    少年暂停了一下哭泣，模仿着她当时的声音：“是……四锅锅皇帝。”
    团子点了点头：“哦！几道啦！四锅锅皇帝！”
    然后，珠珠就真的睡着了。
    而此时，听着她叽里咕噜说完的众人，各自交换着眼神儿。
    又等了一会儿，看她是真的睡着了，不再说话了，盛明麟才慢慢站起来，轻轻把她放到榻上。
    这一来二去的，天都快亮了。
    端王妃困得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一边摆摆手让他们快走，她就直接在榻上躺下了。
    盛明麟几个人一直出了院子，才开始说话。
    盛明麟道：“原来如此，早在剥除系统之前，估计就是魂魄移出之后，系统就已经认珠珠为主了，所以剥除系统什么的，应该是四哥骗了系统，让它出了什么力，甚至于，逆转时间什么的概念，四哥应该也是听系统说的……”
    他顿了一下：“但，前世的四哥知道它去了哪里，如今的四哥不知道啊！”
    几人面面相觑，然后，齐齐叹了口气。
    盛明麟虽然有很多的大聪明，但身体上仍旧是个弱鸡。
    熬了整整一夜，然后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过来头昏脑胀，盛明麟揉着太阳穴，问小厮：“珠珠醒了吗？”
    小厮连忙道：“郡主也是刚醒，约摸半个时辰之前来过，见世子爷没醒，就吩咐小的不许吵醒世子爷，然后，好像就去找霍少了。”
    盛明麟居然一点也没听到。
    他急匆匆洗漱了，去了霍沉昭那边，一进门，里头十分热闹，连同四皇子也在，沈凌绝、霍沉昭、秦江白一个不缺，嗯，就是缺了大家一般不带他玩的憨憨七皇子。
    沈凌绝笑道：“你怎么才起？吃饭了吗？”
    “没，”盛明麟道：“珠珠吃了？你们都吃了？”
    沈凌绝几人都点头，珠珠也回头道：“珠珠吃饱啦！”
    盛明麟笑了一下，也没过去挤，就坐下了，四皇子道：“明麟这阵子也累了，小小年纪，太过劳心对寿数无益，沉昭多留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