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没有剖析厉害,只有一句敢不敢,问的直白直接。
谢遥完全没有料到谢陵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建议,他来时还想着教谢陵如何应付那些人,谢陵却给了他莫大的惊喜。
他认真地审视眼前这个最小的弟弟,他从出生到现在说不上平顺,但在谢遥看来却足够幸运,甚至是传奇。
在他还是个婴儿被人族和妖族放弃时,是最不想他存在的云棠救了他,让他活下来,人人都想拜师的陆隐川只收了他这一个徒弟,虽然后来二人生了嫌隙,但这并不影响谢陵的运势。
他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不显山不露水,好像和过去没有什么两样,但仔细算来他身后站着的无一不是大人物。
临时共谋的谢道义,一心想收他为徒的琅煌,对他颇有好感的狼族,以及嘴上说着不过问,实际还是会管的陆隐川……
谢遥没由来的打了个冷颤,什么时候开始,他这个弟弟已经聚集了那么多举足轻重的人在身边?他明明就在旁边看着,却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好像原本就是这个样子。比起当初什么都没有的那个小可怜,他现在明显有了一争的实力。
谢遥倒不会怀疑他的好心,只是奇怪,正色道:“你不想要吗?”
谢陵嗤笑,眼底是些许嘲弄之色。他看着天际冉冉升起的朝阳,他曾坐在那个位置上享够了孤独和黑夜,到最后甚至需要云棠来可怜他。
“那个位置太冷了,不是吗?”谢陵反问道。
谢遥心头一震,屈指抚摸缠绕在手腕上的金蛇。
是啊,那个位置太冷了,可为了让他坐上那个位置牺牲的那些人的血是热的,他不能让那些热血也变冷。
谢陵无所牵挂,他不行。
谢遥深吸口气,抬手抱拳,豪气道:“还请十七弟不吝赐教。”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争权夺利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谢陵确定谢遥有夺权的决心后,利用谢道义站队带来的时效恩威并施,采取雷霆手段,以极快的速度替谢遥笼络了一批势力。
那些人看上去无足轻重,不足以动摇皇朝局势的根本,实际却渗透在方方面面,容易出其不意,让人防不胜防。
谢遥一开始还担心谢陵太过激进会适得其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处理的堪称完美,这让谢遥再一次感觉到他小看了眼前这个弟弟。
谢陵在皇朝搅弄风云,多方势力卷入其中,谢道义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无疑让局势愈演愈烈,来往皇朝仙宫的人只要稍微驻足就能察觉到凝聚在上空的阴霾。
“你这徒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魔情宗据点的高楼上,凌玉尘端着酒杯斜靠在窗边,纵览皇朝全貌,嘴角带了几分讥笑。
谢道义有心纵容,却忘了自己儿子始终是头狼崽子,还是养不熟的那种。
陆行渊正在和无尘清点这些天他准备的法器,蛮荒秘境危险未知,准备充分才能避免捉襟见肘。听见凌玉尘略带讽刺的话,陆行渊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他从不干涉谢陵的打算,也知道谢陵的心思,谢陵从来不是任人宰割之辈,那些势力欺他孤身一人,他就从根本上摧毁他们引以为傲的根基。布局之路漫长,但他玩的起。
已经完全失势的卫家就是最好的例子,毁其根本,然后一点点蚕食。
陆行渊的反应过于无趣,凌玉尘嫌弃地啧了一声,从窗边走过来,道:“谢遥参与夺权,御兽宗站队,你这个御兽宗弟子在皇朝不好过吧?”
陆行渊这个身份当初是借着谢遥的势进入皇城,又和谢陵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其他人奈何不了两位皇子,自然会选择挑他下手。光是凌玉尘知道的就是好几次暗杀,这要换了别人,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无尘闻言抬头,眉心红莲有些妖冶,温和道:“可需要我帮忙?”
陆行渊摇头,一群喽啰而已,还没靠近他就被解决干净了。
“和尚,你每天和我同进同出已经气得佛宗不少人七窍生烟,要是再卷入皇朝争斗,只怕慈悲大师也要生出微词了。”
无尘为了寻觅六欲天魔诀的真谛,这两年和凌玉尘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一个魔宗圣子,一个佛教佛子,怪异的组合无论走到哪里都格外的引人注目。佛宗干涉过几次,但都被无尘挡了回去。
“我佛慈悲,我不愿人世徒增杀业,寻渡有缘人,何错之有?”
无尘一脸的悲天悯人之相,眉眼低垂,似在垂怜世间。若非凌玉尘这些年已经摸透了他的脾气,只怕也会被他的表象骗过去。
“妖僧!”凌玉尘笑骂一声,对陆行渊道:“他当年出手帮你时,你可想过他会有这一面?”
“佛有千万化身,或嗔或怒,或悲或喜,有这一面也不足为奇。”陆行渊见过被业障缠身的无尘,早就对他的离经叛道有所了解,他爹养出来的孩子太过严谨反而值得怀疑。
陆行渊回答的过于正经,这让凌玉尘少了许多乐趣。特别是无尘赞成地点头后,他朝着陆行渊去的步子转了个弯,直接到了无尘身侧。
他毫无顾忌地往无尘身边一坐,似笑非笑道:“庙里的泥塑金身下裹的是稻草,你这唇红齿白的皮囊下藏的又是什么?你以欲诱我,却说自己清心寡欲不合适吧?”
凌玉尘生了一双多情的凤眼,认真地看向某个人时,那目光深情又迷人,像一湖沉静的水,这要是换了旁人,说不定早已沉沦,但无尘只是淡淡地看了眼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他唇红齿白,低垂眉眼,不染尘埃。
凌玉尘一拳砸在棉花上,磨了磨牙,正要起身靠向陆行渊,却被人一把拽住手腕。
念珠的红色流苏在空中划过,而后落在二人的手掌间,略显冰凉的蚕丝一如它的主人。
无尘面不改色,还是一脸温和笑意,一边拽下凌玉尘,一边和陆行渊谈笑道:“蛮荒秘境已显踪迹,要让谢陵抓紧时间。”
皇朝仙宫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舞台,在这里,谢陵有谢道义护着,其他人奈何不了他,但要是走出皇城,那些人就没那么多顾忌。
无尘让谢陵抓紧时间不是要他摆平这里的事,而是再多得罪几方势力,最好是能把他们全部引入蛮荒秘境。绝境之地,更方便杀人越货。
陆行渊明白他的意思,此刻的注意力却不在谈话上,他盯着象征性挣扎了两下就放弃的凌玉尘,眼神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思索片刻后并没有说什么。
无尘留下凌玉尘究竟是为了六欲天魔诀还是为了人,不到最后谁也说不清。
皇朝的局势越来越紧张,为了不让其他人有机会抓到把柄,陆行渊除了见凌玉尘和无尘外,大部分时间呆在谢遥的府上。
夺权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于谢遥而言更是如此,就算有谢陵的帮助,他也需要东奔西走,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陆行渊表示过可以帮忙,但因为暗杀不断,谢遥心有余悸,没有让他插手。陆行渊乐得清闲,每日除了遛鸟就是炼器,研究小世界。偶尔还要给在外面拉仇恨的狼崽子顺顺毛,让他再接再厉。
于是在谢陵的不断挑衅下,皇朝大半的势力恨毒了他,如果不是碍于谢道义的威望,早已出手将他杀之后快。
“上辈子没能亲手处理这些人,想想还有点遗憾。”奔波一天的谢陵躺在陆行渊的大腿上,和他细细谈起这些天开罪的势力,不管是明处的,暗处的,还是墙头草,他都没放过。
从上辈子和这辈子的接触来看,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上辈子铺路的人是陆行渊,他没有真正和他们对上,这辈子有这个机会,他当然要好好弥补遗憾。
陆行渊的手指穿过谢陵乌黑的长发,寂静的夜空里,师徒二人坐在廊下乘风赏月。流水般的月光倾泻,一地银光微冷。
谢陵沉寂了太多年,一朝雨水化龙,自然是扶摇而上。陆行渊知道他乐在其中,由着他的性子来,没有干涉。
“前世的记忆固然能帮你占得先机,但今生你我改变了太多东西,不要掉以轻心。”
世间万物,有定数就有变数,关键时候,任何一点微小的改变都会演变成致命的危机。陆行渊适时提醒,以免谢陵陷入困境。
之后的一段时间,谢陵依旧掺和在皇城的各种杂事中,一直到蛮荒秘境开启前夜,各方暗斗的势力才稍稍消停,然后很快又演变成另一种躁动。
这个几年前就被奇玩阁放出风声的秘境,其内究竟有着怎样的危险无人可知。众人翘首以盼,集结势力,就为了一探究竟。
陆行渊暗中给无尘和凌玉尘传信,让他们先行离开,秘境汇合。二人接到消息后没有迟疑,一夜间人去楼空。
为了这次秘境,陆行渊准备充分,就连谢遥也显得十分激动,若非陆行渊说等秘境开启一两日后再走,他肯定已经迫不及待地御剑而去。
陆行渊让他不必着急,秘境开启前两日,积蓄的力量会在外围形成磁力场,就算他们现在去了,也不一定能进,反而有被卷入磁场死亡的危险。而且整个皇朝不是只有他们没有动身,其他人也在观望中。
谢遥在这种事情上颇有耐心,陆行渊让等,他就安静地坐下来等。一直到皇朝的其他人有了动静,谢遥才下令出发。可是没等他们迈出院子,谢道义就传话让所有皇子进宫。
这个命令来的突然,已经上了飞兽的兄弟二人不得不退下来,前去拜见谢道义。陆行渊就在飞兽上等他们,这一去倒是没花多少时间,但二人回来时脸色不好看,身后还跟着两个白袍人。
谢道义嘴上说着担心儿子的安慰,派出得力侍卫,实际却是监视。不仅谢遥和谢陵身边有,其他的皇子身边也有。
他们一共有九个人要去,就有九个白袍卫。这些人实力不弱,其中不乏有大乘期。
“白师兄,父皇要我们乘坐同一艘飞舟前往秘境,相互间有个照应,这头飞兽暂时用不上了。”
谢陵敛了面上的愠色,走到飞兽身边,对着陆行渊伸出手,看似随意的一句解释却把谢道义的目的透露给陆行渊。
白袍卫代表什么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它是仙皇权利的象征,以往谢迟出行有白袍卫随行,大家都知道那是谢道义的偏爱。现在谢道义一人给了一个,看似公平,实际却是一种制衡。
白袍卫带来的是无声的皇权威压,他们真的会听从各个皇子的命令吗?只怕不尽然。这些人表面听从皇子,实际还是谢道义的爪牙。
蛮荒秘境限制真君期的强者进入,谢道义不能去也打算分杯羹,下令太过明显,但要是打着保护孩子的名义,那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还能博个美名。
“仙皇可真是思虑周全。”
陆行渊不禁冷笑,嘴上说的是思虑周全,心里想的却是谢道义机关算尽,就算是自己的儿子利用起来也从不手软。
第一百六十章
飞舟自仙宫内驶出,被谢道义叫走的皇子大多在飞舟上,谢陵和谢遥是特意折回来带上陆行渊,随着他们三人登上飞舟,船上的人瞬间戒备,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不善。
“蛮荒秘境难得一遇,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凑热闹。”刺耳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充满傲慢和挑衅。
“七弟,不是二哥说你,凭你的实力就算有白袍卫在侧也会在秘境中举步维艰,更何况现在还带了两拖油瓶。你想玩兄亲弟恭的虚把式也得分场合,不然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占据船上最好位置的二皇子居高临下地俯视谢遥,眼神轻蔑,甚至不屑去关注站在一旁的谢陵和陆行渊。
“二哥此言差矣,蛮荒之地多一个人探路总是好事。你说对吧,七哥?”
住在二皇子隔壁的八皇子跟着帮腔,这话绵里藏针,看似替人解围,实际却是说谢遥有把人推出来做替死鬼的嫌疑,挑拨离间。
谢遥听见这二人的话不悦地皱眉,自从谢陵越来越脱离这些人的掌控,被谢道义另眼相待后,他们明里暗里的排挤就没停过,一切仿佛回到从前,百般刁难,不同的是现在的谢陵已不再是当初任由别人欺凌的模样。
他仿佛没听见这些人的话,一边护着陆行渊,一边让白袍卫去给他收拾个房间出来。
谢陵此话一出,不仅跟着他的白袍卫一愣,其他人也诧异地看过来,无不觉得他疯了。
白袍卫是皇权势力的象征,除了以前的谢迟可以在他们面前拿乔外,其他人见了他们无不礼让三分。
他们是直属谢道义的护卫,这次派来保护各位皇子是谢道义的命令,不代表皇子们可以使唤他们。
这一点从其他人对白袍卫恭敬的态度上就看的出来,偏偏谢陵毫不在意。他说的那么随意,好似跟着他的白袍卫就该做这种小事。
“不识好歹的疯子。”船楼上有人怒骂,打抱不平道:“真以为什么人都能随意使唤?”
谢陵没有抬头,似笑非笑地盯着眼前的白袍卫,道:“我使唤不动你?”
白袍卫没有反应,其他人以为谢陵吃了瘪,不由地发出嘲笑声。谢陵并未恼怒,带着陆行渊转身而去,轻叹道:“罢了,既然我使唤不动你,那你回去吧。”
白袍卫身体一僵,如果说一开始他觉得谢陵是自傲,那么现在他心里就是警惕。谢陵并非真的要他做什么,而是不动声色的试探。他们带着任务而来,又怎么能在家门口无功而返?
白袍卫自认倒霉,快步越过谢陵,对着谢陵一拜,转身上楼帮他收拾房间。谢陵盯着他的背影,白晃晃的影子飘忽不定,他没再说什么,好像忘了自己刚才说要把人送走。
其他皇子见状不由地愣住,嘲讽和抱不平都卡在嗓子眼里。他们纷纷看向身侧的白袍卫,想要效仿谢陵,可是目光以触及到那张面无表情的白面具就心底发怵,不敢造次。
谢陵孤身一人,做事没有章法,他什么都不怕,可是船上的其他人不敢,他们想要利益就离不开白袍卫的帮助。
从皇朝到蛮荒之地乘飞舟也需要两日的时间,白袍卫给谢陵挑了一间安静但视线开阔的房,住在这里可以很大程度上远离其他人。
显然白袍卫还是知道各个皇子之间的猫腻,只是不屑理会。
谢遥选在谢陵隔壁,他可不敢使唤白袍卫,他的饮食起居自有随行的人帮忙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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