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侑道是被夏佐晃醒的。
    她半梦半醒地打了个哈欠，“地震了？”
    “陪我玩。”
    君侑道翻身背对有时烦人过头的同伴，“去找小崔嘛。”
    “她不见了。”声音还有点委屈。
    君侑道揉了揉眼睛，往夏佐那边偏过头，“不见了？”
    “我从洗手间出来之后，她们都不见了。”
    君侑道猛地清醒了几分。瞥了一眼东倒西歪的行李，她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这样啊……”
    夏佐倒在床上，“陪我玩。”
    “可怜的君侑道……都怪小崔太受人喜欢了。”
    房门发出轻微的电子音。
    心跳快得让她有些眩晕。深吸一口气，崔雪宁推开了门。
    房间里没开灯。透过半开的窗帘，外面的阴雨光线漏进来一点，只能模糊看到人影的轮廓。
    在房间外所有的冲动，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殆尽。莫名的恐慌让崔雪宁不自觉得舔舐嘴唇，残留的触感提醒着她之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如果梁狸真的喜欢她的话——
    她应该说什么？道歉吗？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还是该说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对文雅辰……不，光是想象说出这句话时梁狸的反应，她就觉得两腿发软。
    又或者，这一切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黑暗中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我可以打开灯吗？”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崔雪宁抿了抿嘴唇，往前走了一步，“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梁狸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该道歉的是我。”
    崔雪宁眨了眨眼。
    梁狸坐起身打开床头灯，她的脸在柔和的灯光中褪去了所有锋芒。“我不该……强迫你和我接吻。”
    习惯了她的歇斯底里，现在这个平静到不像话的梁狸，反而让崔雪宁心里发慌，“其实我——”
    梁狸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几近于无的微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以吗？”
    崔雪宁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想说不要道歉，想说自己一点都不在意，可是看着梁狸脸上那种近乎解脱的表情，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
    这不对。
    她们之间的对话不应该是这样。
    梁狸不应该是这样。
    “我不想听这样的道歉。”
    “什么？”
    “我说不要。”崔雪宁咬住嘴唇，“我不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梁狸几乎要笑出声。
    一切都在向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她不是喜欢文雅辰那个做作的样子吗？她也会装出一副为大局考虑的样子，只要略微示弱，崔雪宁果然会主动贴上来。
    真是个白痴。
    “为什么要和我接吻？”
    “你真的想知道？”
    崔雪宁犹豫地点了点头。她讨厌这样的梁狸，讨厌这种仿佛什么都无所谓的语气。但更讨厌的是她竟然有点怀念几分钟前那个粗暴地和自己接吻的梁狸。
    “因为我嫉妒她。”即使谈到文雅辰，梁狸的声音依然平静，“你没有说错，都是因为她。哪怕知道没有任何可比性，我还是会忍不住嫉妒她。在你眼里，她永远是对的。我只是一个阴晴不定的神经病。”
    “我没有——”
    “看到你对她言听计从的样子，会嫉妒很正常吧？”
    因为嫉妒。
    这个解释让崔雪宁松了口气，同时又感到一阵莫名的羞愧。真的只是想多了而已。想到这样的自作多情不是第一次发生，她更是脸颊发烫，干脆低下头，试图遮住自己的表情。
    见她这副模样，梁狸歪着头，故作不解地问，“因为文雅辰吻你……就让你这么失落吗？”
    “才没有！”
    “还是说，”伸出手指挑起崔雪宁的下巴，“你想我更充满爱意地和你接吻？”望着她涨红的脸，梁狸心中一动，“如果你坚持的话……”
    话音未落，梁狸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腰间一紧——她被崔雪宁直接抱了起来。
    “嚣张的家伙！”像是为了掩盖过速的心跳，崔雪宁抱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笨蛋！”
    “放我下去，白痴！”
    手腕的震动惊醒了她。崔雪宁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着窗外暗下来的天色怔了片刻。梁狸还蜷缩在毯子里，呼吸绵长。
    皱着眉将骚扰来电拉入黑名单。抽出被梁狸压住的手臂时，对方无意识地往她这边蹭了蹭。崔雪宁动作一顿，视线不自觉地落在梁狸的嘴唇上。
    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留着柔软的触感。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自从进了房间后两人都没有再离开过，包括午餐也是选择让餐厅送到了房间。再一次被迫吃掉梁狸不喜欢的蔬菜，分享一杯热巧克力，她和梁狸在雨声中沉默着看完了一部电影。
    再三确认手机上没有任何来自队友的消息，崔雪宁叹了口气：看来谢元是下定了决心。
    梁狸翻了个身，毯子滑落，露出光裸的肩膀。崔雪宁下意识想替她拉好，却在指尖快要触碰到皮肤时收回了手。
    曲起手指，她轻轻弹了一下梁狸的额头，“去床上睡。”
    梁狸含糊地应了一声，却没有要动的意思。艰难地把她哄得洗漱完躺在床上，崔雪宁强撑着精神匆匆冲了个澡。好不容易收拾好一切准备上床时，身后却传来梁狸无比清醒的声音：“你要睡觉？”
    她转过身，看见梁狸撑起上半身，发丝凌乱地散在肩上。
    “十一点了。”利落地钻进被子，崔雪宁关掉自己的床头灯，“明天还要早起。”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崔雪宁猛地睁开眼，“……你那边床不舒服？”
    黑暗中传来窸窣声。虽然看不见，  但她知道梁狸已经站在床边。“没你的舒服。”
    “那和我换一下？”
    短暂的沉默后，梁狸掀开了崔雪宁被子的一角，“我要和你睡。”
    “我不要。”
    见她软硬不吃，梁狸直接压在了她身上，“驳回。”
    感受着落在耳边的炽热呼吸，崔雪宁咬紧嘴唇。距离太近了，这不是普通同事之间该有的距离。
    不，从早上开始，她们之间说的每一句话都越过了红线。
    “起来。”
    “才不！”声音在空旷昏暗的房间里回荡，“好冷，快让我进去嘛。”
    崔雪宁闭上眼，试图忽略梁狸撒娇时呼出的气息，“……不要。”
    沉默着起身，梁狸没有再要求一起睡，但也没有回到自己的床上，只是静静地站在床头注视着崔雪宁。
    反正也和君侑道一起睡过了不是吗？
    “随便你吧。”叹了口气，她往里侧挪了挪，“不要打扰我睡觉。”
    单人床挤下两个人本就勉强，再加上崔雪宁不断往墙边挪动，很快她便被两面夹击得上不来气。而此时的梁狸开始得寸进尺，“可以接吻吗？”
    崔雪宁闭着眼，呼吸刻意放得又轻又缓。
    等了几秒没有回应，梁狸凑近了些，“睡着了？”
    感受到喷在她脸上的温热呼吸，崔雪宁咬紧牙，暗自祈祷梁狸赶快玩够了放过自己。
    梁狸又伸手摩挲她的脸颊，“这么快吗？”凝视着崔雪宁轻颤的睫毛，她的手指一路划过脖颈，胸口，最终停留在腹部。
    隔着睡衣抚摸紧绷的腹部片刻，手直接摸上了崔雪宁光滑的皮肤。湿热的手掌让她的脚趾忍不住蜷缩，只能贴在冰冷的墙壁上安抚躁动到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
    为什么会因为她的触碰而颤抖不已？
    这不是她。
    手指挑起了睡裤。
    崔雪宁的心跳漏了一拍。梁狸的手指停在耻骨，温度几乎要烫伤她。这样的触碰太过危险，她必须——
    可就在她的手指刚微微颤动的瞬间，梁狸的体温突然消失了。
    “晚安。”翻身背对崔雪宁，她的声音比平日更加低沉，“梦里……”
    梦里？
    困意不知何时悄然袭来。崔雪宁本想再坚持一会，至少等梁狸睡着，但不知不觉间，她的呼吸真的变得绵长。
    梁狸支起身，注视着陷入熟睡的人。伸出手，本打算覆上她的胸部，但犹豫片刻，最终只是轻轻拨开对方额前的碎发，忍不住又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白痴。”
    崔雪宁的家里养了好几个宠物。
    有全身都暖烘烘的金毛寻回犬，总爱和自己吵架的虎皮鹦鹉，喜欢找自己玩的锦龟，还有……
    追着自己打的狸花猫。
    现在那只名为梁狸的猫咪正趴在她的怀里。大概是嫌弃主人的怀抱太过窒息，她猛地一跃挣脱了手臂，回头嘲讽一笑，“崔雪宁你个白痴！”
    崔雪宁猛地睁开眼。
    透过窗户，阳光将整个房间染成温暖的金色。梁狸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撑着头看她。晨光笼罩下，她的轮廓模糊，发丝散落在肩头，泛着柔和的光晕。注意到崔雪宁醒来，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柔软得不像话的微笑。
    “早。”
    崔雪宁眨了眨眼，喉咙莫名发紧。
    阳光太刺眼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