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相信我，真当你这么做的时候……一定会有很多人，你是救不了的。”
    尽管猜到了莱恩如此坦然面对自己，是有一定后手的，可听到这一幕的时候，周白榆还是咬牙瞪着他。
    他这下明白了，莱恩应该是颁布了某条谎言。一旦他出现了什么问题……
    很可能这些信奉莱恩为神的人，也会出现问题。
    他其实很想直接击杀莱恩，但显然，现在这么做的话，代价很昂贵。
    莱恩说道：
    “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就称呼你为英雄好了。”
    “英雄先生，你认为我很可恶吗？”
    周白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冷冷的看着莱恩，不为所动。
    莱恩说道：
    “当然，我是有罪的，这些天，我利用谎言，活得很滋润，我以前可并没有这么滋润。”
    “我也和以前从来不敢想象的女神一样的女士，共度了和谐而美好的夜晚。”
    “我也得到了很多人的尊敬，靠着我的谎言。可谁不是呢？”
    “靠着真诚赢得所有人尊敬的事情，我们将其称之为童话。”
    “生意讲究诚信，但商场尔虞我诈。真正讲究诚信的公司，没有一家活下来。”
    “我是个恶人，英雄先生，或许你会这么想。”
    莱恩甚至走到了周白榆身边，帮着周白榆整理了一下衣角：
    “年轻而又英俊的身体，富有穿透力与探索欲的眼眸。英雄先生，你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
    周白榆当然不会因为几句夸赞改变立场。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这些天里，我作为真诚与美德之神的信徒，我阻止了很多危机。”
    莱恩的神情逐渐严肃。
    “有些谎言是致命的，假如任由这些谎言传播，甚至会让这些真诚的孩子们，急速灭绝。”
    “这些谎言，基本上都被我制止了。我的能力，可以让他们意识不到谎言的存在，但也可以让他们本能的，忽略掉一些谎言。”
    同样是腐败种，临襄市至今没有凌驾于张郝韵之上的。
    同样是污染种，莱恩的扩散能力是其他污染种数倍。当然，这也和“真诚”本身被人们需要有关。
    同时也与防守模式有关。某种意义来说，莱恩，张郝韵，是关卡boss。
    莱恩的谎言等级，自然也是最高的。
    “不过我没有过滤掉所有谎言，英雄先生，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看清楚——”
    “真正的恶人，不是我，而是根植在人们内心深处的——贪婪。”
    “而我，是他们的救世主！”
    莱恩随手一指：
    “看到那位脸上刻有专属奴隶四个字的女士了么？”
    “她美丽的脸庞，有了奴隶的刺青。”
    “看到她旁边那个脸被抓破的孩子了吗？他的父母明明都在，但在他的真实里……他的父亲却成了某个可能和他年纪一般大的施暴者。”
    “这里聚集了无数人，他们都被外面那些人欺骗过，有的家破人亡，有的自毁身躯，有的倾家荡产，还有的……变成了傻子！”
    “最邪恶的，是外面那群人啊！是那些掠夺了我们，却又要让我们回到上一个文明的恶人！”
    “因为他们不真诚。”
    莱恩的眼神直勾勾看着周白榆：
    “这个世界最早的时候，没有人上人，谎言才是阶层诞生的真实原因，各种各样的谎言，造就了各种各样的不平等。”
    “我只是在消除这种不平等。当我的孩子们变得真诚的时候，我对这个世界，造成了任何威胁吗？”
    “我有杀人吗？”
    “我有放火吗？”
    “我有试图毁灭这个世界吗？”
    莱恩的质问声，一点点提高，他眼含愤怒：
    “我没有做这些，当真诚降临的时候，临襄市的犯罪率降到了史上最低。”
    “所有欺瞒与诈骗消失。”
    “可临襄市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惨状，不是因为我啊！英雄，是因为外面那群人！他们才是最邪恶的。”
    “和我联手吧！”
    “我能够猜到，你要么是净行者，要么是先行者。这些天，也有很多人和你一样在调查我。”
    莱恩露出笑容：
    “但很可惜，他们最后都被真诚感召，被我用真理赋予了新的使命。”
    “现在他们都是要守卫这个世界的英雄了！”
    “而你，真正的英雄，你将和我一起，共享这个世界。”
    “我需要你们超凡的力量，需要你们去打破那道墙。”
    周白榆听到这里，内心竟并没有太大波澜。但他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他顺着话说道：
    “然后呢？”
    莱恩见对方来了兴趣，更加卖力的说道：
    “你在这里见到的所有惨剧，都是因为这个世界还存在谎言。”
    “这一切只是世界变成理想国的阵痛而已。当我的能力覆盖整个世界的时候……”
    “当世界再也没有了一个撒谎之人的时候，你设想一下……全世界都像现在的临襄市一样，没有犯罪，没有欺骗，没有压迫，没有剥削！”
    莱恩激动大喊道：
    “英雄啊！这样的世界不好吗！”
    周白榆忽然在想，假如自己在这里妥协……
    大概整个故事就全剧终了吧？但那样的人类世界真的会存在吗？
    当先行者全部丧失了辨别谎言的能力后，他们还能够活在先遣世界吗？
    当先遣世界没有了先行者后，现实世界，会只有一个“真诚与美德之神”吗？
    恐怕不会吧。
    魔族，腐败种，污染种，或许会在新的1.01版本大量降临。
    周白榆笑了笑。
    他得承认，莱恩构建的那个世界，或许真的是一种新的可能性。
    无论是莱恩，还是原本有可能成为第二次防守模式根源的复制者马克。
    这二人的某些理念，其实都不是源于神。
    而是源于那个哪怕不需要新神，也无比扭曲畸形的真实社会。
    在这个世界上，有着很多连小说都不敢写的真实的罪恶。
    马克也好，莱恩也罢，他们都是这个新时代下的某种产物。
    “你描述的那个世界很美好，但很遗憾，那个世界不会降临。我希望某一天，人类在不断成长的过程里，真正可以做到相互坦诚，在明明有谎言存在的情况下，依旧愿意对人敞开心扉……”
    “但那和被强制剥夺撒谎和辨别谎言能力不一样。”
    莱恩皱起眉头：
    “可表现的结果不都一样么？”
    “不一样，因为他们失去了生命赖以生存的重要能力。”
    “那就由我们这样的神来保护他们便好，有何不可？”
    周白榆听着莱恩的话，发现一件事，人类的自我膨胀，傲慢，比贪婪还可怕。
    这一瞬间，周白榆做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
    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块赤红色的晶角。
    莱恩感受到了杀意，他忽然有些慌，在莱恩看来，这个男人应该不敢杀自己。
    这一瞬间，无数人手里也都拿出了一些利器，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莱恩说道：
    “他们发自内心的相信着一件事，我一旦死了，这个世界就会毁灭，只要愿意与我一同死去……大家就会前往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英雄先生，你是如此的大义凛然，想必不会做出蠢事吧？”
    莱恩似乎有了一些底气：
    “顺便一说，我的话，对他们来说就是真理，你我虽然都可以撒谎，但谎言的等级截然不同。”
    “我甚至可以屏蔽你的谎言，所以不要试图用谎言打败谎言！这是我的主场！”
    莱恩的眼里渐渐有了光。
    他看到周白榆在望着周围的人，他看不见周白榆的眼神，但想必，这位英雄应该是于心不忍的吧？
    他再度露出笑容，可下一秒，笑容僵住……
    赤红色的晶角，已经沾染了莱恩的血液。周白榆转过身，正面迎上莱恩那惊诧的目光。
    “我不喜欢高高在上的神，尤其是你造成了这一切却拼命包装自己成救世主的样子，真丑陋啊。”
    “虽然你将外面形容得很恶劣，但那又怎么样呢？只要有人提供作恶的土壤，就一定会有人作恶，自古以来不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