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邵谦曾把这件事当笑话于绚听过,引得于绚一阵唏嘘。这种事儿也就是现在回忆才会觉得有意思。在那个一无所有的年纪,他只觉得窘迫,觉得顾庭简让他当众丢脸。
以前落魄的时候,邵谦一直信奉着一个真理——没有什么是金钱买不到了。顾庭简为什么能凡是顺心如意?为什么能让自己在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还留在他的身边?
是因为他有钱。
有钱人可以视金钱如粪土,可以去闲得发慌去追求别的,可他不行,他只能被牢牢地绑在“钱”这个字上,没有一点自由。
可现在他算是懂了,饱暖思□□,古人诚不欺我。
人就是贪心,欲望永远满足不了,他不缺钱了,就觉得钱没有半点用处了。
他想要顾庭简,只想要他,谁都代替不了。
但我当我下笔写第一卷的时候,越写就越感觉不对劲,邵谦怎么可能不对顾庭简心动!
然后就大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邵谦情难自制到在夜里偷吻顾庭简,会在离开后默默收集他的消息,主打的就是一个诡计多端。
可能就是因为,有的人,遇见了,相处久了,就很难不爱上。
人物有自己的灵魂,会随着自己的经历过往,不断地生长。
但对于我本身想要阐述的主题而言,这一变动的打击是致命的。
邵谦既然主动的,那顾庭简就是问心无愧的,两人之间的话语权压迫关系又体现在哪里?
搁置许久,深感主题先行的写作方式确实有其不可取之处,遂放弃。
只想着按照人物的情感发展,尽可能细腻地把故事线写完。
至于最后能体现出什么深层结构,便听天由命吧!
于是在后续的写作过程中,又引发出了另一条主题线——背叛与原谅。
邵谦对于顾庭简的背叛,不是偶然,是蓄谋已久的。
在第二卷“台风”这一章过后,就刻意没太给邵谦的视角,他回家和母亲、继父的对话都是跳过或者是略写的。
这段时间,邵谦看似在顾庭简的庇护下过得一帆风顺、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其实上他心里一直有强烈的冲突感。
对于他而言,选择顾庭简其实意味着选择捷径,即放弃通过自我奋斗实现自我价值,借助他人的资源积累一步登天。
对于邵谦这样一个自尊心比较强的人来说,这样的选择是带有羞耻感的。
成年以前的邵谦信奉的一直是精英主义的观点,他认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够获得自己所期望的未来。
然而,事与愿违,等他长大之后,他才发现人与人之间的鸿沟是无法跨越的。
如果顾庭简从未入侵过他的生活,他可能会恪守正义成为白筠诺那样的律师,也可能像傅文钧一样做一个百折不挠,不断努力着向上攀登的人。
哪怕不像现在这样资产雄厚,他也足以凭借自己的努力维持一个光鲜亮丽、体面而有尊严的生活。
基于他和顾庭简之间身份地位的不平等,顾庭简对他再好,他心里的落差也是难以抹平的。
这就导致邵谦没办法找准自我定位,总是不安,总是患得患失。
时间一长,他对于顾庭简的感情就变质了,从渴望、羡慕慢慢变成嫉妒、憎恶。
在长时间的相处过程中,顾庭简是能感受到他的变化的,但他把这种不安当作自己付出不够多,于是更加真挚地去给予对方关怀,但这个时候的邵谦已经感受不到正向的情感了,嫉妒会把他的慷概扭曲成带着嘲讽的施舍。
他愈发见不得顾庭简光芒万丈,愈发想要将顾庭简拉入阴霾里,想让他去体会自己内心的挣扎与幽暗。
而冯旭的死,只是他情绪发泄的一根引线,让他彻底背叛顾庭简的一个契机。
他能意识到自己的恶毒、阴险,但他内心还是渴望认同,这种认同和理解顾庭简无法给予他,但是韩凛可以。
但邵谦又很清楚地意识到,顾庭简真的对他倾尽全力了。
人越没有什么越渴望什么,邵谦追求事业与金钱,而顾庭简想要的是家庭与情感。
顾庭简是一个近乎理想化的人物,他的底色是温暖的,浪漫、热情、大方、体贴、情绪稳定、责任感极强,且认定一件事了之后就不再犹疑动摇。
他被背叛之后是带着愤怒和不甘离开的,但等他回来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释然了,他意识到邵谦卑劣背后的可悲,于是又同情心泛滥,选择了原谅。
为了邵谦,他可以不在乎外人的讥讽和嘲笑。
他觉得付出是值得的,而值得与否,是由他定义的。
正如文章最后所写的,“陈年发酵的爱意是一种很难以言说的情感,哪怕面前这个人千疮百孔,也想去给对方一次机会,和他相互折磨地纠缠下去。”
但原谅带来的释然也是相互的,他如果不放过邵谦,被背叛的阴影也会一直笼罩在他心上。
写最后几章的时候,一直在单曲循环一首歌——《小尖尖》。
挚爱里面一句歌词:“我口袋只剩玫瑰一片,此行又山高路远。”
人们在亲密关系里相互遇见、相互成就,而能够使得他们人格完整的不是索取,而是给予。
想象着顾哥从口袋里摸出一瓣皱巴巴的玫瑰,摁在小谦手心里,“最后一片了,还是给你,收好。”
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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