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你们所赐，广大普通市民已经在血盟会事件，以及前前后后的一连串豪门丑闻中，深刻认识到了豪门的丑态，以及‘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的道理。
    “什么‘强者的鲜血要为弱者而流’，什么‘超凡者是人类文明的战刀’，诸如此类的豪言壮语，都是上位者为了更好地欺骗和利用下位者，瞎编乱造的鬼话——这一点，逐渐成为全体龙城市民的共识。
    “普通市民不再相信其他超凡者。
    “力量越强，他们越不相信。
    “毕竟，连吕中奇和云飞电这样的至强者，都能背弃全体市民，又有谁能保证，剩下这些高高在上，冠冕堂皇的至强者里，就没有下一个‘吕中奇，云飞电’呢？
    “对重新组建的当局，他们也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绝大多数普通市民，只相信自己能够掌握的力量。
    “过去，当人们发现自己没有修炼天赋的时候，往往就会安于平庸，甘于寂寞，乐于奉献。
    “普通人围绕在超凡者周围，从事力所能及的辅助性工作，并坚信危难关头，超凡者一定会拯救他们。
    “但现在，当人们发现自己通过传统的，‘正常的’修炼途径，无法觉醒超凡力量时，绝大多数普通人都不愿意认命，更不愿意围绕在随时都有可能背弃他们的超凡者周围，为超凡者鞍前马后地效力，将命运交给超凡者来摆布。
    “只有将强横无匹的力量，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掌心，人类才能掌控自我的命运。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常规手段无法觉醒超凡力量，那就选择非常规手段。
    “为了主宰自己的命运，外表上的区区变化，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这样，早在‘觉醒胶囊’尚未发布之前，就有很多普通市民偷偷跑到类似‘地下实验室’之类的地方，注射没有药监局许可，配方不明的强化药剂，又或者去未经审批的‘地下小诊所’，给自己进行非法的身体改造，往体内植入超强合金制造的强化骨骼，甚至是微型晶石引擎。
    “此类强化手段，危险程度当然很高，副作用也远远比服用觉醒胶囊更大，很多人都死在手术台上，还有些人死在了晶石引擎和血肉之躯不兼容的排异反应上，更有人在注射了配方不明，来历也不明的强化药剂之后，体液瞬间蒸发殆尽，变成了一具滚烫的干尸。
    “这种反应，和当初神变胶囊的副作用如出一撤。
    “由此可见，所谓的强化药剂，其实就是神变胶囊的迭代和变种。
    “当局捣毁了无数个类似的地下实验室和地下黑诊所，也抓住了一大批草菅人命的黑市商人，然而，这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要旺盛的需求永远存在，就永远有人会铤而走险，秘密开启新的地下实验室和地下黑诊所。
    “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就必须重建普通人对绝世强者的信任。
    “然而，信任就像玻璃，打碎容易，让它重新变得天衣无缝，却难如登天。
    “归根结底，和地球时代不同，生活在异界龙城的普通人，没有任何一种有效的反击手段，能够制衡绝世强者们不受控制的权力。
    “很大程度上，普通人的安全和幸福，建立在绝大多数绝世强者都拥有足够的同情心之上。
    “而任何一名绝世强者，包括孟超你在内，都无法保证在自己漫长而复杂的生命中，当你们面对弱者时，能永远保持充足的同情心，能永远抛头颅，洒热血，无条件也无限制地为弱者而战。
    “更别提，随着技术的进步以及龙城势力范围的不断扩大，各种修炼资源的积累，使得你们这样的绝世强者，还在不断进化，不断变强，不断拉开自己和普通人之前的差距。
    “终有一日，你们将进化成超凡入圣，堪比神魔的存在。
    “到那时候，普通人站在你们面前，就和蝼蚁站在普通人面前一样。
    “当人类面对蝼蚁时，怎么可能永远保持对蝼蚁的同情心，永远把蝼蚁当成同胞，并且信誓旦旦，要竭尽所能，不顾生死，全心全意，为蝼蚁而战呢？”
    第1809章 觉醒的弄潮儿
    孟超张了张嘴。
    却发现很难反驳苏木莲的说法。
    他当然可以对天发誓，自己会永远为全体龙城市民而战。
    但这样的誓言没有任何意义。
    人心难测，谁都无法保证自己在漫长的一生中，初心永记，至死不渝。
    更何况，再漫长的生命都有极限，就算他真能在未来百年，时刻牢记自己的誓言。
    等他的生命终结之后，他的子孙，子孙的子孙，子孙的子孙的子孙呢？
    谁能保证，他孟超的子孙后代，在继承了他的庞大权力和财富之后，不会变成图兰兽人中的“黄金氏族”呢？
    靠山山倒，靠水水干，人，永远都只能依靠自己。
    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灵气充裕，强者云集，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世界里。
    “鉴于全体龙城市民，都拥有强烈的修炼和觉醒需求，为了避免非法和劣质强化药剂，继续抢占市场，对民众造成更大伤害，有关部门只能加强了研发合法、稳定的强化药剂的力度，最终研发出来的产品，就是‘觉醒胶囊’。”
    苏木莲的目光，从孟超脸上，转移到了吕丝雅的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觉醒胶囊项目，主要是由蔚蓝联盟牵头来推进的，而在觉醒胶囊取得了初步成功，完成了数百次的动物实验之后，为了验证这种新型强化药剂的安全性，时任超星集团首席执行官以及蔚蓝联盟生命理事会副理事长的吕丝雅，亲自担任了最初的试药工作。
    “当时有很多人都劝阻吕丝雅，试药工作太过危险，以她的身份和地位，没必要冲在最前面。
    “那时候的吕丝雅却说，她身受重伤，灵脉寸断，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普通人，最适合承担这份光荣而艰巨的工作。
    “至于‘身份和地位’，在全新的龙城，是最不应该考虑的事情。
    “如果面对这点小小的挑战，都畏葸不前的话，又如何能让全体市民相信，像她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会全心全意为民众服务，为民众而战，决不懈怠，至死方休呢？
    “那时候的吕丝雅，服用了上百次觉醒胶囊，详细记录下了每一次的细微感受，并提供了大量细胞样本，以便科研人员不断调整配方，最终，研发出了最完美的觉醒胶囊。
    “最终版本的觉醒胶囊，除了会让人体呈现出部分兽化特征，并稍稍提升攻击性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副作用和后遗症——至少，在短期内是这样的。
    “至于十几二十年之后的长期，老实说，面对已经爆发全面战争，风雷激荡，瞬息万变的异界，谁都不敢拍胸脯保证，十几二十年之后，龙城文明仍旧能屹立在异界大陆的最南端，还能像今天一样繁荣昌盛。
    “有了吕丝雅的表率作用，再加上蔚蓝联盟的背书，觉醒胶囊很快就大行其道，为那些天赋平庸，或者错过了最佳修炼时机的普通市民，提供了一条掌握命运的捷径。”
    “原来如此。”
    孟超深深凝视了吕丝雅一眼，沉吟道，“所谓‘呈现部分兽化特征’，究竟会达到什么程度呢？”
    “这要看服用了多少觉醒胶囊，又服用了多久。”
    苏木莲说，“如果只是服用了一两次，从表面来看，兽化面积不会超过体表皮肤面积的5％，很多人仅仅是长出了毛茸茸的兽耳，或者犬齿和指甲变长，变硬，变得尖锐无比而已。
    “事后，只要及时注射抑制剂，这些兽化特征，很快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根据后来的经验，很少有人在服用了一两次觉醒胶囊后，还能永远拒绝那种汹涌澎湃的力量，在血管和神经之间奔腾的滋味的。
    “三五次，七八次，十几次，服用的次数越来越多，剂量越来越大，间隔则越来越短，从开始的偶尔为之到后来当饭来吃，从原本的激战一结束，立刻注射抑制剂，到后来抑制剂摆在面前都懒得使用，只想眯起眼睛，尽情沉浸在力量充盈的自信和快意中，兽化特征自然越来越浓烈。
    “仅仅从外观上看，就能达到皮肤面积的30％到50％，骨骼和内脏，更是出现了永久性的改变，变得和图兰兽人无异。”
    “这……”
    孟超深吸一口气道，“当时的人类，竟然能接受这样的改变？难道没人歧视这些半人半兽的存在，没人提出反对意见吗？”
    “阻力当然是有的，但并不算太大。”
    苏木莲道，“第一批觉醒胶囊的使用者，都是在前线浴血奋战的英雄，当他们被敌人包围，弹尽粮绝，别无选择的时候，无论服用多少觉醒胶囊，将自己变成何等可怕的模样，又有谁忍心歧视甚至指责他们呢？
    “那时候，民间对于觉醒胶囊，只有赞美和支持，认为这种神奇的强化药剂，帮助人类取得了胜利，还减少了损失。
    “随着觉醒胶囊渐渐流行于民间，最初的民间服用者，特别是兽化特征明显的人们，当然也会招来一些异样的目光。
    “不过，相比于无足轻重的腹诽，力量提升带来的好处，更是实实在在的。
    “彼时的龙城文明，已经和图兰文明结盟，投入到了波澜壮阔的异界大战中，随着战事日趋激烈，龙城文明的势力范围不断扩大，方方面面都需要强横无匹的超凡者。
    “可以说，只要觉醒了超凡力量——无论是循规蹈矩地修炼，还是服用觉醒胶囊，都能立刻担任重要工作，爬上崭新的台阶，拥有广阔的前景。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就算一开始，对那些敢于吃螃蟹的勇者，还有些许非议和歧视，但随着他们纷纷升职加薪，赚到真金白银，派驻到新占领区的重要岗位上，非议很快变成了羡慕，歧视很快变成了效仿。
    “很快，民间的主流论调就变成了——敢于服用觉醒胶囊，才是顺应时代潮流的弄潮儿，才是真正热爱龙城，愿意为家园而战的英雄好汉；不敢服用觉醒胶囊，就是不愿意为龙城出力，就是自私自利，只想‘搭便车’的懦夫！”
    第1810章 量变引发质变
    孟超默然无语。
    虽然苏木莲的话不无道理，但他总觉得这样的未来，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滑向了他并不愿意看到，也无法掌控的轨道。
    “原本，来自九大修炼世家的豪门子弟们，倒是有机会成为‘觉醒胶囊’的坚定反对者，毕竟他们遵循正常修炼途径，就能按部就班地往上爬，觉醒胶囊的出现，对他们并没有太大帮助，反而令他们身边，在短短数月之内，就出现了一大批奇形怪状的竞争者。”
    苏木莲继续道，“只不过，当时的九大修炼世家，受到一系列丑闻以及血盟会之乱的波及，饱受民众的非议、警惕乃至敌视。
    “随着《反垄断法案》的出台，九大超级企业被拆分成了几十家中小企业，而被蔚蓝联盟控制的有关部门，还在磨刀霍霍，虎视眈眈，时刻准备找理由，将这几十家中小企业，继续肢解下去。
    “为了避嫌，很多无法证明自己和昔日丑闻以及血盟会，完全没有瓜葛的豪门超凡者纷纷引咎辞职，既不再从事企业管理工作，更不再过问公众事务。
    “侥幸没有被牵连的豪门超凡者，面对数千万市民的审视，也不得不表示，和‘老旧、陈腐、不公’的修炼方法，进行最彻底的切割，转而支持‘人人平等’的觉醒胶囊。
    “甚至有豪门超凡者带头服用觉醒胶囊，在自己身上捣鼓出一些兽化特征，用这种方法，来展现自己的亲民作风，如此这般，才能‘过关’。
    “就这样，随着服用觉醒胶囊，出现长期性甚至永久性兽化特征的人类越来越多，量变终于引发质变。
    “要知道，当十个人里面，有一个人突然长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毫无疑问，这个有尾巴的就是怪物。
    “然而，当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长出了尾巴，剩下那个没有尾巴的才是怪物。
    “而这时候的审美话语权，当然也掌握在长着尾巴的九个人手里，人们会在潜移默化中，以长着威武、雄壮、蓬松、华丽的尾巴为美。
    “而在龙城人的审美观，由量变产生质变的过程中，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就是孟超你，和吕丝雅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哎？”
    孟超正全神贯注，忧国忧民。
    听到这里，不觉傻眼。
    吕丝雅微微一怔，眯起眼睛，咬住嘴唇，藏起了自己的全部心思。
    “这并不奇怪，不是吗？”
    苏木莲平静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除了并肩作战之外，是否还存在别的关系和情感，只不过，单纯从利益角度出发，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要知道，虽然九大超级企业遭到了拆分，很多豪门出身的超凡者，也纷纷‘靠边站’了，但九大豪门毕竟根深蒂固，来自豪门的超凡者，仍旧活跃在龙城的各条战线上，在需要数十年积累和传承的关键领域，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既然刚刚对九大豪门动了这么凶狠的一刀，接下来当然要好好安抚九大豪门背后的利益集团，要让他们相信，自己仍旧是，也将长期是龙城文明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不是把他们彻底逼上绝路。
    “不管怎么说，吕丝雅终究出身于九大豪门。
    “还有什么安抚手段，比得上作为寒门超凡者的代表人物孟超你，和豪门超凡者的代表人物吕丝雅的联姻，更能让全体豪门超凡者放心呢？
    “更不用说，当时的吕丝雅因为服用了过多早期版本，并不稳定的觉醒胶囊，她的外形越来越不稳定，很多时候，都无法保持100％的人类形态，而是长出了满头妖异的绿发，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彼时的龙城，有许许多多市民都服用了过量觉醒胶囊，变成了半人半兽的存在，就像吕丝雅一样。
    “别人究竟会怎么看待他们，他们自己又会怎么看待自己，他们还能融入正常社会吗，他们还算是正常人类，甚至，还算是人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