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坐下后就是一顿巴拉巴拉。
林远枫翻年十五,林远松翻年十四,所以,周氏和刘氏自然对说亲娶媳妇的话题感兴趣,于是,妯娌三人你靠着我,我依着你,都窝在灶膛边上,边烘火边聊起八卦来。
等吴氏来到厨房准备喊儿媳开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盖帘上七八个窝头,揉了一半的黑面团在菜板上放着,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冒着热气,而她的三个好儿媳,正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欢快极了。
吴氏“啊哼”一声,周氏三人立马作鸟兽散,紧接着,烧火的烧火,切馒头的切馒头,捏窝头的继续捏窝头,好一副火热的做晚饭场景。
吴氏四处找着扫把,准备好好给她们来上几下,特别是冯氏,自打冯氏娶进门后,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都被她给带歪了。
林远枫眼尖,拿起竹扫把就往后院跑,“奶,孙儿去扫一扫后院!”
吴氏仰头,天都黑了,扫个屁的后院啊!
……
因想着还要去镇上的事,所以天才蒙蒙亮,林三柱就穿衣起床了。
听到屋外的动静,老林头只以为又是小孙子,心里正纳闷旬假不是还有一日吗,起这么早干嘛?
没等老林头推窗去看,就听门外传来三儿子的声音,“爹,儿子想去一趟镇上。”
吴氏忙拉开了房门,“大冷天的,你去镇上做啥?”
“不做啥,儿子就想去逛一逛!”林三柱边说边去开院门。
好好的有啥好逛的,老三怕是老毛病又犯了吧,唉,这才好了几天啊。
吴氏有些心烦,可想到三儿子还空着肚子呢,忙转回打开炕柜,摸出两个铜板后,就快步追了出去。
老林头一口一口吸着旱烟。
自己生的娃,他自己知道,老三准又想着抢喜钱的美事呢。
这是抢了一回喜钱觉得天天都有喜钱抢了。
老林头摇头,心想让老三去碰碰灰也好,省得每天都想着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
第14章 来都来了
村里有去镇上的牛车,卯时就会在村口老槐树下候着,只要花上两文钱,就能坐个来回。
赶车的也是林氏族人,三十来岁,叫林冬,跟林三柱他们隔了好几房,算是远房堂兄弟了。
乡下人,买油买盐的几个活钱,全靠卖些鸡蛋和地里的产出得来,是以,除了下雨下雪,村里基本每日都有往镇上去的人。
今日林三柱出门早,到了村口时,牛车上也才四五个人坐着。
林冬正在给牛喂水,许是天太冷的缘故,这几日老牛胃口不大好,给它喂些盐巴水,好长长它的食量。
见林三柱过来,林冬笑着招呼,“三柱哥去镇上啊?”
“对啊,上镇上看看去。”
林三柱边说边摸了摸厚实的牛背,眼里自是说不出的羡慕,这可是农忙能下地干活,农闲又能挣银钱的宝贝。
要是他家也能有这么一头牛,挣不挣银子的两说,最起码家里那十几亩水田,就不用一大家子辛苦抡锄头挖了。
可惜一头水牛至少十两银子往上,林三柱觉得,自家怕是这辈子都难买上一头。
所以羡慕也没用,眼下自己还是把砚台的事先解决了才是正经。
这样想着,林三柱也没耽搁,和林冬挥手告辞后,就继续赶路了。
牛车上,林全河跟张氏坐在挡风板的后头,大冷天的,夫妻俩都用厚布巾捂住了口鼻,也正因为如此,刚刚林三柱从他俩身边经过时,才没认出大堂哥和大堂嫂来。
不过,林全河也没想着与林三柱打招呼,既然人家没认出自己,那他干脆就当作没看见好了。
本来他们长房和二叔一家也不亲近,而自己跟这个堂弟更是关系寻常,每次碰面时,除了问上一句你吃了没,或者你去哪儿,别的就不知道说啥了,所以,有什么意思啊。
可以说,自分家之后,林大贵和林金财,除了一些面上的必须往来,其他时候,都是各过各的居多。
加上这几年两家家境差距加大,有银钱的则担心对方上门借钱借粮,没银钱的又不想让长房小瞧,自然走动的就更加少了。
至于少到哪种程度呢,用族里人的话说,那就是两家人之间的关系,还不如与隔壁邻居来的亲近。
“相公,你说他这么早去镇上做啥?”担心同车的人听到,张氏特地压低了说话声音。
林全河摇头,他怎么会知道人家去干啥。
要说,他这个小堂弟可是出了名的懒惰,每天基本过了辰时,才能看到他出门,这也是柿子熟的那会儿,只看到大柱和二柱挑着去镇上卖的原因。
所以起这么早,会是干啥呢?
想起小儿子前日从族学回来时说的话,林全河心里嘀咕,三柱不会是去镇上做什么挣钱的营生吧。
否则也解释不通,突然给狗子又是买书又是买笔墨的事。
一旁的张氏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正准备和相公说一说心中猜想,却听对面的柳婶子笑道:“你们家林老三倒是挺节省,你看,大冷天的,宁愿顶着风赶路,也舍不得花上一文坐牛车。”
张氏笑笑,没有接话,心里却翻着白眼,什么叫你们家林老三,哼,跟他们家有啥关系,自家跟二叔他们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分家了好吧。
而一旁的林全河听了柳婶子的话后,心里的想法已有了改变,一个连一文钱车费都舍不得掏的人,怎么可能有挣钱的营生在做,自己怕是想多了。
林三柱自是不知牛车上的谈话,上了官道后,就快步往镇上走去。
等到辰时正,人已到了横溪镇,走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林三柱的肚子早已饿的咕咕响了。
摸了摸口袋里的两个铜板,林三柱决定先去买个馒头吃吃,总要吃饱了,待会儿才有抢喜钱的力气。
去的还是上回买馒头的那家铺面,林三柱掏出一枚铜板,向店家买了两个粗面馒头,几大口吃掉一个后,就把另一个塞到了衣襟里。
也不知今日有哪些人家办喜事,林三柱准备四处逛一逛,以先前的经验,有鞭炮声响的地方,自己找过去肯定错不了。
这样想着,林三柱便从昌平街开始,一路往东走,到了有弄堂的地方,就会进去走上一段,弄堂里头是连片的小宅子,林三柱一间间走过去,想从一扇扇院门上,找出有家有喜事的人家。
只是一连走了七八条弄堂,已过去半个多时辰了,没看到一家张灯结彩的。
且来往的路人还一个劲的往他这边瞧,这是把他当贼人防了吧。
林三柱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可笑。
他是有多傻,才会眼巴巴盼着别人往外撒的喜钱。
他想起小时候他爹讲的一个故事,说有个农人在地里锄草,结果有只慌不择路的兔子撞到了他的锄头上,死了,这下白得了一只肥美的兔子,农人高兴的不行。于是,第二日就早早去了地里,他把锄头放到了原来的位置,准备让野兔再撞上来一次,结果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白捡兔子的美事再也没出现过,而地里的稻谷,却因为农人的不打理,欠了收。
所以,此时此刻,自己不就是那个因为一次意外所得,而天天坐等好事的那个农人吗。
林三柱越想越觉得脸红,赶紧收住继续前进的脚步,转身快步往弄堂口走去。
弄堂口右拐有家包子铺,店家特地把蒸笼盖开着,好让肉包子的香味随着风飘到了各处。
这样的好处就是,吸引了不少前来买包子的顾客。
以及几个要饭的乞丐。
乞丐们举着手中的破碗,希望店家能发发善心,施舍自己一个包子,哪怕是馒头也好啊。
可想也知道不太可能,这不,几番过后,一个个都败下阵来,最后只能坐到角落发呆了。
这时,就有眼尖的乞丐认出了林三柱,心说,这人不是前几日一次分到十二个馒头的同行吗,可有好几日没看到他了。
想到这里,便有好奇心重的上前问道,“小兄弟,好几天没瞧到你了,最近你在哪条街上要啊?”
林三柱一愣,自己啥时候与乞丐成兄弟了,还有要什么要啊?
很快,林三柱就想了起来,眼前的乞丐,不就是在何府门口时,排在自己后头,一起领馒头的那个吗。
想起对方刚才问的话,林三柱恍然,这人不会以为他也是个要饭的吧。
林三柱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旧棉袄,上面全是补丁当家,难怪人家会当自己是同行。
“我家就在离镇子不远的村子里,我不是要饭的。”林三柱解释。
不是要饭的啊,老乞丐挠了挠满头的白发,有些不好意思,“小兄弟,不好意思哈,哦,不不不,不是小兄弟,得喊老爷得喊老爷。”
林三柱摇摇手,提脚往前走,自己就一个乡下穷汉子,算个屁的老爷啊。
只是脚才迈出去两步,他又转了回来,“老哥,最近你有没有抢到过喜钱啊?”
“抢喜钱?抢啥喜钱?”老乞丐发懵。
林三柱往何府方向指了指。
老乞丐恍然,忍不住笑道,“哪有这么多喜钱抢啊,老头我在镇上行乞一年多,也只碰到过何府这次。”
要真有这么多喜钱撒,自己还要啥饭啊。
更别说三天两头的肚子挨饿了。
想到这里,老乞丐忍不住叹气,唉,撑一天算一天吧,等哪天两眼一闭,就解脱了。
证实了确实是自己想得太美后,林三柱有些失望,他家狗子的新砚台没了。
只是走出了几步,他又转身跑了回去,老乞丐以为还有什么事呢,却见人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放到了他的破碗里。
……
林三柱想去书肆一趟,他准备先问问砚台的价格,这样自己心里也好有个底。
过了三里亭牌坊,就听桥头传来一阵鞭炮声,林三柱先是一愣,接着喜色满脸,他就说嘛,临近年关,镇上的大喜事肯定有不少,哈哈哈哈,这下狗子的砚台有着落了。
林三柱跑出了吃奶的力气,只听得鞭炮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奇怪的是,这次并没看到身边有一起跑着的人。
没等林三柱理清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头顶有许多黄纸片落下,一张张状如铜钱。
……
听到林三柱问砚台,高掌柜多少有些意外,毕竟这东西与笔墨比起来,可要贵上不少。
不过他也没多说,转去柜台后,就拿了几款价格实惠些出来,而后一一指给林三柱听,“这几只砚台虽发墨慢,可研出的墨汁细腻无粒,比起歙砚来,也是不差的。”
林三柱往最不起眼的一只小砚台指去,“掌柜,这只需多少银钱?”
高掌柜看向林三柱指的那只,是思州石砚,算是几款砚台中最普通的一只,砚盖上刻了展翅欲飞的白鹭,取一路登科之意。
高掌柜多少能猜到林三柱的心里想法,只是怕要让他失望了,因为这一只也不便宜,他朝林三柱伸出两根手指道,“这只砚台需两百文!”
“两百文!”林三柱倒吸一口凉气,就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居然要两百文,这这这也太贵了些吧。
不说今日自己白跑一趟,压根没有什么喜钱可抢,就是真有的话,他也抢不出一只砚台的银钱来啊。
贫家子的科举路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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