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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乱终弃剑修后他黑化了 第87节

    徐存湛一进屋就躺椅子上。椅子背挺直,他躺得懒散,两条腿坤直搭在地面,那姿势看着就让人腰痛。
    他抬着眼睫,眼睛里倒映出陈邻的背影——不像记忆碎片里穿着病号服的陈邻那样瘦,虽然也纤细,却并没有瘦得过分,仍旧带着几分少女的丰腴。
    “沈春岁刻意接近你,应该是为了寻我的麻烦。”徐存湛慢悠悠开口,“他是太原沈家的独生子——我师父就是从沈家出来的。”
    陈邻:“啊……那他和你师父岂不是亲戚?”徐存湛:“沈家三代单传,若无意外,他和我师父应该是直接血缘关系的。我师父当初离家时妻子已经怀孕,但并不清楚生下来的孩子是男是女。”
    “所以他要么是我师父的孙子,要么是我师父的外孙。以沈家的财力,就算我师娘生下的是个女孩,也能做主招赘,孩子姓沈也很正常。”
    陈邻愣了愣:“那沈春岁怎么一点也不认识你呀?你师父可能是他的外公或者爷爷唉……”
    徐存湛:“哦,因为我师父当初出家,是抛妻弃子跑去出家的。”
    陈邻:“……”
    徐存湛补充:“他妻子当时还怀着身孕。他突然有感于天地,悟道入道,直接离家上了暮白山,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太原。所以我才说不清楚他妻子生下来的孩子是男是女。”
    “暮白山内门弟子不准婚嫁,他入内门便是自断尘缘。”
    陈邻:“他家里人就没有来暮白山找过他吗?”
    徐存湛摊开手:“不知道,这都快百年前的事情了,我也是听我师兄说的。刚开始沈春岁说他姓沈,又从太原来,我就觉得有可能是那个沈家人。”
    “后面看他反应,便确定了。他应当是知道我师父是谁,所以才格外注意我。”
    陈邻沉默了一下,然后小口的叹气。
    “徐道长也是内门弟子啊——”
    徐存湛点头。
    陈邻:“你也不打算婚嫁的吗?”
    徐存湛眼眸一转,目光投向陈邻,陈邻倏忽惊觉这个问题的过界,连忙转移话题:“我就随口一问……”
    徐存湛:“没有那个打算,因为我活不到那时候。”
    陈邻愣住,原本找好的话题也因此而卡住。不知道为什么,之前沈春岁的话再度出现在陈邻脑海中,她脑子一热,问话脱口而出:“是因为潜潭尊者吗?”
    话一说出口,陈邻立时就后悔了。
    她情绪上头的时候总会说许多让自己后悔的话,所以在平时才努力克制自己,每句话出口之前都要求自己打个腹稿,不要说出任何伤害别人的话最好。
    话语是无形的,可它伤人也最痛。陈邻深知这个道理,才希望自己说话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徐存湛眨了眨眼:“沈春岁和你说的?”
    陈邻小幅度点头,手背在身后,有些尴尬的搅着自己衣袖口。
    徐存湛一挺腰,翻身从椅子上起来,慢悠悠走到陈邻面前。两人离得近了,徐存湛完全挡住了光,不管是屋子里的烛火还是窗外的月光,都无法透过他宽阔肩背。
    可他人站在逆光的地方,却一点也不昏暗。他雪白的长发,长而密的雪白眼睫下,赤金瞳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要我说是这样呢?”
    陈邻张了张嘴,暗色中舌钉那点光又很显眼,衬得她嘴唇柔软。她沉默片刻,忽然握住徐存湛的手,主动靠近徐存湛——徐存湛能感觉到陈邻很紧张,手心有些濡湿,神色愧疚——
    她压低了声音,说:“我不想你年纪轻轻的就死。”
    “要不然你别当问罪人了,你……你跟我回家吧?虽然我老家那边律法很严……但我很有钱的,我攒了很多零花钱,可以买个无人岛养你……”
    说到后面,陈邻声音越来越小。不是因为害羞,而只是单纯的羞愧。
    因为在沈春岁嘴里,问罪人似乎是个非常重要的职责,问罪人去赴死就可以避免很多人死。
    可是陈邻有私心,她舍不得徐存湛死。尽管徐存湛脾气又坏又没有公德心,但陈邻还是挺喜欢徐存湛的。她心里升起这个念头,又觉得愧疚,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个在电车游戏里为了救自己朋友而把另外一条轨道上的人全部压死的坏蛋。
    虽然愧疚,但陈邻还是想让徐存湛活着。
    说完那句话,她紧张得要命,心跳快要跳上喉咙口,抬眼上目线望着徐存湛。徐存湛弯腰凑近她,雪白的头发从他肩头,顺应重力往下垂落,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陈邻。
    忽然——
    他的手从陈邻掌心抽走。
    像是一阵风从陈邻面前吹过去,她眼前顿时空下来。月光又照到陈邻面前,烛光摇晃,她满脸茫然。
    徐存湛呢?
    刚刚还站在她面前,那么大一个徐存湛呢?
    徐存湛在屋顶。
    他躺在硌人的瓦片上,抬头就看见月亮,心跳得很快,还有点浑身发热。虽然平时徐存湛的体温就比平常人要更高,但他感觉自己现在好像比平时更热,如果有鸡蛋的话,随便打个蛋在他脸上,说不定真的就能烤熟。
    徐存湛开始不停的眨眼睛。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想眨眼睛,总觉得这样就能舒缓自己的心跳频率。
    躺着也热,坐起来也热,徐存湛一翻身,单手捂住自己的脸,另外一只手用力锤了下屋顶。
    随着咔咔几声响,屋顶被徐存湛锤出一个破洞,瓦片稀里哗啦掉下去,砸到底下在睡觉的明园。明园一下子惊醒,翻身正要骂人,一抬头就看见徐存湛从破洞里探出脑袋,压着唇角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月光下,徐存湛的脸红得像颗番茄。
    明园悚然一惊,顿时也顾不上自己半夜被砸醒的起床气,喊了句:“你弊火灵根又发作了?”
    徐存湛眨了眨眼,脑袋缩回去,只留给明园一个空荡荡灌风的屋顶破洞。明园担心他出事,也不追究自己屋顶被砸破的事情了,连忙跑上屋顶。
    修道之人爬屋顶简单得就像吃饭喝水,明园刚爬上去就看见徐存湛盘腿坐在屋脊上风最大的地方吹风。
    他不只是脸红,连脖颈都是红的。
    明园吓了一跳:“哇,怎么这么红?很严重吗?虽然没啥实质性的帮助,但我愿意给你念个清心咒……”
    徐存湛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很红吗?”
    明园点头:“像煮熟的螃蟹。”
    徐存湛也摸到自己的脸很烫了。他深呼吸,但没什么用,心跳还是很快,快得他手脚有点发软。!
    第85章
    南诏国都城入口。
    沈春岁独自一人失魂落魄的走在野外,脸上还带着一些青紫的伤口。徐存湛动手倒也没有专挑着他的脸打——徐存湛打人主要讲究一个雨露均沾,身上和脸上都打。
    所以沈春岁不仅脸肿了,嘴角也被打破了,稍微做点表情,整张脸都痛。
    但此时此刻,沈春岁对自己身上的痛苦已经麻木了。比起肉/体上的痛苦,更打击他的是他和徐存湛之间的差距。
    沈春岁一直都知道徐存湛很强。但他总将徐存湛很强这件事情归结于徐存湛修行十分刻苦这个理由上;所以沈春岁预想的徐存湛的力量,尽管很强,但应该是有限的强。
    他或许打不过,单若全力反击,无论如何也该是有来有回打上几招才对。
    直到昨天晚上,翻进他窗户的徐存湛扔给沈春岁一把剑。也不知道徐存湛是从哪里找来的剑,剑身雪亮,剑刃锋锐,落地时发出一阵轻微的剑鸣声。
    居然是把不错的好剑。
    那时候坐在床边面色扭曲的沈春岁,还没能立刻理解到徐存湛的意思,所以正警惕不解的望着徐存湛。他甚至短暂怀疑了一下那把剑是不是徐存湛从什么地方偷出来,想要嫁祸给自己的。
    但徐存湛只是弓着背蹲在窗台上,微微一抬下巴,笑意浅浅:“拿剑,与我比一场。”
    沈春岁警惕:“你什么意思?”
    徐存湛:“字面上的意思,我要把你打出去。”
    沈春岁一愣,反应过来,额角青筋跳了跳,气笑:“你一个暮白山精心培养出来的问罪人,和我这个普通的凡间公子哥比剑,会不会也太欺负人了?”
    徐存湛点头,眼眸弯起,长眼睫在白皮肤上投落一片扇子似的阴影,声音轻快。
    “对啊,欺负的就是你,不行吗?”
    “只准你大晚上去吓陈姑娘,就不准我大晚上的来吓你?”
    “胡说八道!”沈春岁怒斥,“我哪里有去吓陈姑娘?你若是只想欺负我,直说就是,拿陈姑娘做什么挡箭牌!”
    徐存湛颇有些惊奇的看着沈春岁。
    他是个聪明的人,聪明过了头,所以总能轻易看出其他人的真实想法。徐存湛发现沈春岁居然真的不觉得自己吓到了陈邻。
    这让徐存湛很费解——因为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讨人厌的了。
    陈姑娘那么弱,像瓷器,铃兰花,冬末清晨化得只剩下很薄一层的冰面。因为很脆弱,所以才要小心对待,要谨慎揣摩她的承受能力,要注意不能让那双漂亮的杏仁眼里露出惊慌神色。
    对待自己上心的弱者,理应如此费尽心思小心谨慎才对。
    这种徐存湛都明白的道理,沈春岁好像并不明白。
    在发觉了这点后,徐存湛忽然心情大好。他脸上笑容灿烂起来,抬手活动自己手腕,关节转动发出咔咔声。
    “你愿意这么想的话,那就这么想吧。”徐存湛说完,也没拔剑,甚至没有用上灵力,就这样冲向了沈春岁。
    沈春岁意识到他好似要来真的,慌忙起身捡起地上那把剑,拔剑的同时往里面注入灵气,剑意尖锐倾泻而出。他也憋着一口气,明知自己应该打不过徐存湛,但也要打一下。
    他想徐存湛再强,总归是自己也能触碰到的界线。
    直到真的交上手——那少年不用剑也不念咒,一拳打散了沈春岁的剑意,随后那拳头又砸到沈春岁鼻梁骨,打得他仰面倒飞出去。
    在这次正式交手之前,沈春岁对徐存湛所有的认知,仅限于那位传说中的——暮白山的问罪人——暮白山老祖最后的关门弟子,天赋异禀,很年轻,和他年纪相仿。
    因为家里的情况复杂,沈春岁总是对暮白山多关注几分。他天赋很好,若是要去暮白山求道,入门并不困难;可偏偏沈春岁不去。
    他总觉得自己不能走那个男人的老路,自己在人间也应该变成很强的人。就算是那个男人的得意弟子,也未必就有那么厉害。
    直到这次交手。
    沈春岁意识到徐存湛就是有这么厉害。非要形容两人实力差距的话,就相当于沈春岁原本是个进士,但他觉得自己只考到了进士是因为自己读书不够努力,而不是自己考不到更高的名次。
    而徐存湛在沈春岁的臆想中,顶多也就是个状元。虽然比他强,但只要他努力了,又不是够不到。
    等两人一交手,沈春岁挨了顿毫无还手之力的毒打——他才意识到,徐存湛这哪里是什么状元?
    这他妈的是个皇帝。
    谁家秀才和皇帝比啊?
    意识到这点后,沈春岁彻底心灰意冷了。他走在城外荒郊野岭之中,感觉自己就像一具麻木的行尸走肉。
    他想徐存湛只是个最小的弟子,就这么强,那他师兄该有多厉害?那个男人又该有多厉害?
    沈春岁满脑子都被失败感填充,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头顶,不知道何时飞来了一只乌鸦。那只乌鸦在空中盘旋,红色眼珠倒映出沈春岁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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