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安十四年,先帝病危,派太子监国,为求社稷安稳,巩固两国盟好。太子将同母姐嘉元公主嫁入北乾,时值盛夏,水患频发,公主在去的路上突遇百年一见的大洪灾,不幸被洪水冲走,三四天没有踪迹,待找到时已经咽气了。”
“所以太后娘娘才这么恨他?”
“是的,听闻公主去和亲的时候,娘娘伤心不已日日以泪洗面,公主没了之后,一开始娘娘听到之后是没什么发应的,就呆呆的自言自语,后来公主的玉身寻回,待尾七一过,娘娘便好像没什么感想了似的。再后来,娘娘就疯了。”
“也是可怜…”祝语感慨万分,在这些言语中窥见都氏的半生。
玉之美者,其日瑾瑜。
可以想到,当时都氏的父母为她取望瑾作名时,定是怀着真挚的希翼、捧着浓厚的真心,希望自己的女儿,品行端正,有纯洁高尚的品德,过一生顺遂的日子。
她待字闺中之时,一定是父母疼爱,被教养得知书达理,可惜家族不兴,叔父下狱,父亲被斥责贬官,一辈子品行端直的祖父也不得入贤良祠,朝中大多数攀炎附势,落井下石,唯有卞氏不在意,愿意上门求娶,婚后不仅跟她琴瑟和鸣,还对她的娘家百般接济,左右转圜,想尽办法安排岳父岳母养老度日。
本有顺遂安稳的余生,可谁曾想自己的夫君被杀,悲痛欲绝之时,不但不能为卞氏报仇雪恨,还要为了父母与女儿的安危嫁给杀夫仇人,生下仇人的孩子,自己的女儿也被仇人之子间接害死,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抱着思念和仇恨度余生。
这便是太后都氏的半生。
从一个花似的貌美娴雅的女子,活生生逼成痴呆癫狂的疯子。
尤黎是都氏亲生,从小待在宫里。都氏被迫入宫,一个弱女子,守着父母女儿的安危与已故夫君的念想了度残生,何其不易,这些事情茉芸都知道,尤黎难道焉能不知?
嘉元公主是太后与卞氏所生,此时先帝病危,朝中听命尤黎一人行事,宗室子女众多,只要尤黎自己想,他有数百种不用自己同胞姐姐和亲的办法。
尤黎从小在宫长大,熟读史书,见识过多少勾心斗角,看到过多少女子远嫁悲哀的命运。
可他明知姐姐并非父亲亲生;他明知都大人与都夫人去世之后,姐姐便是母亲唯一的感念;他明知姐姐远嫁之后母亲必定老怀伤心。可是为了稳固权力,不生事端。他还是将姐姐封为公主,远嫁异国。
当然。无论是哪位女子和亲都是不幸的。
和太平之愿,为得不过是亲权力长久。
和亲本质就是牺牲女子的一生换上位者一时博弈之后的荣华,可是那些人还虚伪地加之尊贵封号,装作大义凛然之样,送苦命的女子去过别父离母悲哀的余生,明明是为了自己皇位,最后还说为了两国百姓的安稳,实在是令人发指。
祝语想着,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个宫里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人待在这里不是同化便是被逼疯。不管多么聪慧、多么尊贵结果都是一样,因为九五之尊的人是没有真心,不仅不在意男女之情,连母子姐弟血肉骨亲都不在意!连同母亲姐都可以当作坐稳皇位的工具!
祝语有些坐不住了,她的手都在颤抖。
“茉芸,这里好闷。我出去待一会儿。”
茉芸十分关心的说:“主儿,您怎么了?要不要奴婢陪您?”
“不用,我没事,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就好。”
崇华宫现在戒严,出不了宫门,祝语自己在暖阁旁的树下坐了一会。
旦暮之时,阳光穿梭着树林扶疏,落下枝枝叶叶的痕迹,傍晚落日熔金,祝语举目四顾,深吸了一口气。
茉芸过来禀报。
“主,陛下醒了。您可要去看看。”
祝语摇摇头:“不必了。”
十三、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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